走了里許,才繞過一片松林,剛才還談笑風生的何宿白忽然拉住了韁繩,猛的抽出腰間的長刀,大喝一聲反手便朝身邊的李錫厚砍去,事發突然,愣在馬上的李錫厚睜大了眼睛,只喊了一聲:“大人……”便身首異處,墜下馬去。
這仿佛是一個信號,兩邊的黑甲騎兵紛紛摘下鋼臂弩,毫不留情的向被他們包圍的士兵射去,頓時慘叫聲響成一片。正在盤算著領到賞賜后如何花銷的士兵沒有任何準備,紛紛中箭倒地。
鄧子銳和趙守光緊跟在李錫厚的身側,眼見何宿白突然發作,雖不明白原因,但在死人堆里滾了多少年的經驗讓他倆都下意識的抽出戰刀拔馬想逃,沒跑出幾步,早就盯著他倆的黑甲騎兵根本不給他們這個機會,十幾只弩箭一齊射中他倆的后背,像個刺猬一般的摔下馬去,只片刻功夫李錫厚的士兵便失去了抵抗,橫七豎八的躺了一地,黑甲騎兵在尸體間來回的翻看,凡是沒有斷氣的全部補上一刀,一直到確認沒有活口了,這才收攏隊伍。
長刀入鞘,何宿白坐在馬上冷冷的看著這一切,許久才長嘆一聲:“唉,大義……厚恤家人吧……”
又一道閃電劃過雨夜的天際,片刻后隆隆的雷聲便炸響了開來。盡管王京已經下了好幾天的大雨,但依然散不去空氣中那夏天的悶熱,瓢潑的雨水在金黃色的琉璃瓦上匯集起來,順著屋檐而下直墜入放置在廊前的鎏金太平缸里,發出滴滴噠噠的聲響。
這座攢尖式的宮殿斗拱碩大,雕鏤細膩的天花藻井和漢白玉臺基,金絲楠木的梁柱和紅色的磚墻,在宮殿頂端還立著一個銅質鎏金寶頂,每當霹靂炸響便泛起奪目的金光。宮殿正門上方懸著一塊黃底黑字的牌匾,上書“從云殿”三字,乃是取自前朝大家梅石的名句“祥云從龍聚,厲風隨虎生”,由本朝太祖御筆所書,整個宮殿無處不不透著皇家的莊嚴大氣。
六個身著鵝黃色宮裝的少女靜靜的侍立在正門的兩側,離她們更遠一點的地方垂首站著十幾個穿著黃色軟甲的帶刀武士,在燈籠那淡黃色的光芒下,眾人仿佛泥雕木塑一般,竟是一點聲音都沒有。
“吱呀……”宮殿的大門輕輕的被人推開,一個身著明黃色九龍袍,頭戴騰龍涼帽的中年人緩步了出來。宮殿內燭火通明,淡黃色的燭光照在他的臉上,卻讓原本就很蒼白的臉色顯得更無血色,稀疏的胡須被修剪的整整齊齊,俊朗的臉上有一雙略失神彩的眼睛,緊蹙的眉頭流露出淡淡的憂慮,身為一個強大王朝的帝王,仁惠帝的臉上看不見一點自信與驕傲,相反卻滿是不安與惶恐。
“陛下,還是回殿里等吧?”一個須發全白,滿臉皺紋的老太監站在皇帝的身后,手里捧著幾卷文書,低聲勸道。
“季亙吶,朕心里不踏實啊……”仁惠帝站在廊下,出神的看著外面的瓢潑大雨,夜色如墨,深沉的讓人喘不過氣來。
“陛下寬心,穎國公一家世受圣恩,其先祖自太祖時便追隨左右,陛下把這事交給穎國公去辦,那是再妥當沒有的了。”那個叫魏季亙老太監依然淡淡的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