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之人三諫而不從則去,今鎮已六諫矣。愿諸公攜鎮之書言于上前,速定大計;如其不然,即賜鎮歸田,若解鎮之職而置之散外,皆諸公之賜。”
這是范鎮去位前上書執政王堯臣的話;其中意思就是:狄青此人臉皮極厚,今天我就把話放在這里,狄青留,我走;狄青走,我留!
范鎮是怎么人?
那是連續上書言請陛下擇宗室子侄立嗣的狠人!
更是連續彈劾前宰相陳執中,直至陳昭譽下臺的人!
狄青和他相爭,勢必會輸!
韓琦沒有等待多久,參加朝會的官員絕大多數都已到齊,上朝時間也到了。
東上閣門使和西上閣門使計點過人數,作為監察朝臣禮儀的臺諫官,御史中丞范鎮便領著兩位殿中侍御史當先入殿。
三人與宰執班擦身而過,目不斜視;唯獨范鎮瞥了韓琦一眼,閃過一絲疑惑。
他范景仁從左補闕至諫院最后至御史臺;可謂是扎根臺諫體系內;到現在還沒有彈劾不了的人!
包括宰相執政!
上個月將狄青彈劾去后,范鎮并不是很高興;無他,只因西府樞密院只剩下了韓琦;
韓琦此人和他范鎮非一路!
范鎮心里想著,韓琦此人進入西府不久,資歷稍淺;一時半會也動不了,倒不如成全他,給他一個幫手更好!
文德殿又稱外朝,比起主殿大慶殿形制略小,可面積也足以容納千人以上。
殿門之后,略偏東南點的地方擺著一張交椅,那是御史中丞的位子。
依禮制,參加朝參的文武眾臣中,唯有其一人可坐,取得是獨坐之義。
漢代朝臣有三獨坐——尚書令、司隸校尉、御史中丞——千年流傳下來,如今也只剩御史中丞一人。
范鎮在交椅前,兩名殿中侍御史則分立在殿中的兩處角落里。
三人站定,凈鞭鳴響,就在殿堂靠窗靠墻的邊緣,太常禮院的樂工們開始吹笙敲鐘,奏著贊美圣君賢臣的韶樂,閣門吏則合著樂聲高聲唱著班次。
宰相劉沆、文彥博、富弼協參知政事,一同手持笏板,領著眾臣依按班次陸續進入殿中,在臺陛下站定。
禮畢,殿后傳出腳步聲;先是兩名起居舍人走出來,他們是記錄天子言行的侍從官;
繼而是一班手持扇、劍等禮器的黃門宦官,等黃門站好位置,曲調逐漸高漲,此乃迎接天子出場。
四十七歲的趙禎從殿后緩緩走出,身穿赭黃袍,頭戴平腳幞頭,為天子常朝之服。
皇帝因前段時間連接發疾而導致臉色蒼白了些許,面貌看上去就能知道此人寬宥溫潤,仁厚慈祥;
天子就坐,群臣跪拜。
一切都是重復上一次的禮節,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下一次也不會有任何區別。
趙禎坐在御座上,看向下面的群臣,好在今天包拯沒有暴起對著自己噴口水!
念及此,又想到遠在荊湖的王罕,囑咐他去剿匪賑災,過去月余,毫無動靜;現在到了年底,突然上了份薦書過來;
此為何意?
最捉摸不透的,乃是舒州的王安石,荊湖南路的事情,怎么跟他舒州通判扯上關系了?
出神僅那一剎,回神后低頭望著文德殿中,如神道石像那般站得齊齊整整的文武兩班。
發現西邊前排只站著一人......
朝會儀式依舊按部就班的進行著,幾個被調入京中的朝官出來謝恩,幾個須告老的官員出來陛辭;沒有任何意外和驚喜,朝會就這么結束。
百官從高至低躬身退出,步行到文德門外,各自返回公廳;
只有東西兩府宰執,和主管財計的三司使,以及內制翰林學士和外制中書舍人里帶了知制誥頭銜的兩制官留了下來;
一群人朝著皇宮后面的崇政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