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廂間,林潤的座船通過東山水道,往胥江口駛去。
遠遠看著西山島上那高高的煙囪,好像又多了幾根。林潤不禁暗暗盤算,江南公司的水泥產量,怕是又要上個臺階了。
聽說趙昊幾天前去了崇明,那應該就是江南公司下一個目標吧?
林潤暗暗嘆口氣,這江南公司也真是個性,專門找最窮最需要他們的縣下手。
惟其如此,才讓他不好動手敲打——人家可是在為建設江南最窮的地方出力,到現在還一文錢沒賺到,自己這個巡撫怎好橫挑鼻子豎挑眼,實在說不過去。
何況,現在也不是煩惱江南公司的時候。在眼下的局面下,這家才剛成立三個月的公司,遠慮近憂都算不上,只能算是隱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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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時辰后,應天巡撫的船隊和蘇州知府的座船在胥江口匯合。
蔡知府率領一眾佐貳,登上了中丞大人的座船。
只見林中丞負手立在船頭,正看著遠處蘇州城內騰起的煙柱出神。
蔡國熙浮現滿面愧色,趕緊率眾跪在甲板上請罪。
林潤卻沒回頭,只繼續望著前方。
蔡知府等人只好安靜的跪在那里,大氣不敢喘。
許久,方聽林潤嘆息一聲,轉頭看向蔡國熙道:“蔡知府,這天下最繁華的城市,可不能毀在你我手里啊。”
“是……””蔡國熙頓時汗如漿下,摘下烏紗使勁磕頭道:“都是下官平日疏忽,才釀成今日之危局,還請中丞大人責罰!”
“日后自有追責的時候,該你的該我的,咱們誰都跑不了。”林潤面無表情道:“你先起來說話吧。”
“謝中丞。”蔡國熙這才從地上爬起來,只是腦袋依然低垂胸前,一副犯了錯的小學生模樣。
見蔡國熙的態度還算端正,林潤面色稍霽,淡淡問道:“如今蘇州城是個什么情形?”
“回中丞,自三日前發生騷亂,越來越多的市民加入進來。下官見群情激動,深恐強行彈壓會適得其反,激化矛盾,甚至造成大規模流血。”
蔡國熙這幾天,滿腦子都是如何過林潤這一關。此時的每一句話乃至每個動作,都是他反復推敲過的。
“中丞常曰‘為政之道,以順民心為本。’下官牢記中丞教誨,旦夕不敢忘。于是權衡之下,命官差民壯暫時按兵不動,同時率全城官員暫且出城避讓……“
“因為市民并不是要造反,也不是為了打砸搶,不過是因為失去生計,無法養家而心生不滿罷了。這時候出兵彈壓,太過殘酷,也有失公正。但他們在氣頭上時,說什么都聽不進去,還會做一些過激的行為,所以還是讓他們鬧一鬧、發泄完了,等冷靜下來再解決問題。”
“哦?”林潤不禁有些好笑,這蔡知府真是個人才啊。明明是嚇跑出城,居然說的如此用心良苦、忍辱負重。
“那這幾日,你可想到解決問題的法子沒有?”
“下官愚鈍,沒有藥到病除的好法子,只好能開的方子都開上了。”蔡國熙暗叫僥幸,幸好今早有了法子,不然自己就是說破天,也逃不了一頓排揎。他忙用干練的語氣答道:
“下官命府里和吳縣長洲的官差,穿便服進城,聯絡城中的士紳大戶,甲長里長。命其做好聯防自保,務必不讓騷亂波及到居民區。”
“嗯。”林潤點點頭,將騷亂限制在商業區,也算棄車保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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