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雨連綿,要不趕緊起運,等到了京城,還不得大量發霉不能入倉?”趙孔昭解釋道。
“倒也是,”顧寰點點頭,又皺眉道:“不過上游剛剛來水,水情尚不明朗,新補的大堤也尚未牢固,老夫看不如過幾天,等麥黃水過了再起運。”
“今年的雨都下在開春了,哪還有什么麥黃水?”趙孔昭卻搖搖頭,不以為意道:“而且二十萬民夫還在大堤上呢,有什么險情排除不了?”
心說,還可以讓他們幫著拉纖。
見顧寰還是一臉不放心,趙孔昭壓低聲音解釋道:“老侯爺,不抓緊時間不行啊。記得上次下官和跟您老提過的,江南集團那幫人,從蘇州海運糧食到天津衛的事兒嗎?”
“嗯。”顧寰點點頭,示意他說下去。
“前天,北運河那邊來報,他們又來了,這次船只增加了一倍,足足運了三萬石。”趙孔昭一面蹭著官靴上的泥,一面憂心忡忡道:“而且只用了九天,就到了天津。”
“真快啊。”顧寰倒吸口冷氣,站在鎮遠侯的立場上,他感到頗為振奮。但他是漕運總兵官,對這件事本能的抵觸道:“那也杯水車薪。”
“老侯爺說到點上去了,正是因為規模小,所以才讓他們僥幸成功了兩次。”趙孔昭哼一聲道:“海上風波險惡,倭寇猖獗,一旦大規模運糧,定然會釀成災難,根本得不償失!”
“可恨那幫利欲熏心的江南人,居然利用我們暫時的窘境,在京里大肆鼓吹海運!”趙孔昭又恨聲道:“為了賺點兒黑心錢,竟枉顧大明漕運安全,意欲將朝廷引上邪路,真是其心可誅!”
“嗯。”顧寰點點頭,心說這他娘的讀書人,就是會扣帽子。老侯爺哂笑一聲道:“不過也不用太緊張,朝中三不五時,就有人跳出來說要漕糧海運,哪次不是不了了之?”
“這次不一樣啊老侯爺!”趙孔昭長嘆一聲,揮揮手,讓親兵隨員走遠點。他自己打著傘,看著萬千雨絲擊打著黃色的水面。
“他們說動了西山公司,聯合起來一起到處游說,影響之大,前所未有。”他壓低聲音道:“聽聞不少部堂高官都被說動了,就連戶部尚書馬鐘陽也私下表示可以一試。”
“哦,是嗎?”聽說了馬森的態度,顧寰終于變了臉色。
雖然漕運衙門與戶部平級,誰也管不著誰,但它終究是為戶部服務的。現在漕運斷絕,戶部尚書完全有理由尋找新的運輸方式,來運輸供應太倉的漕糧,所以此時馬森的意見十分重要。
顧侯爺終于明白,趙孔昭為何如此著急了。
“是啊。”趙孔昭長長一嘆道:“所以咱們得抓緊把漕糧發出去,早一日運到北京,便可早一日令宵小消停!”
“嗯。”顧寰攏一下花白的胡須,兩千船漕糧到了北京,確實可以讓海運之議戛然而止。“那就按趙部堂的意思辦吧。”
“好。”趙孔昭松了口氣,顧寰要是固執己見,他還真難辦。
~~
當天回衙后,趙孔昭便下達了諭令,命滯留淮安的兩千條漕船,盡快起運北上!
為了防止運河水量不足、漕船擱淺,他還特命總督府的官員,率兵丁仔細檢查每一條漕船,將漕丁們攜帶的私貨,統統卸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