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趙立本淡淡道:“我們能坐在一起,釣一下午魚,沒吵起來,更沒用石頭把對方開瓢,這不是和解是什么?皇帝要的不就是這個嗎,還管我們說了什么?”
“倒也是。”趙昊點點頭,心說這足以向皇帝、向各方勢力傳遞清晰的和解信號了。
“之所以不開口,是因為我們都知道,只要說話超過三句,一定會吵起來,然后打起來的。”趙立本擱下茶盞,幽幽道:“老夫千里迢迢而來,是為了跟他打一架嗎?他在這鄉下釣了兩年魚還沒釣夠嗎?大家不過各取所需而已。”
“這樣啊。”趙昊明白了,又有些遺憾道:“原來只是演戲給大家看,并沒真正解開心結啊。”
“能解開的那叫心結嗎?”趙立本一臉理所當然道:“你的對頭要對付你,絕不是因為跟你有心結,而是因為你實力太弱。只要你夠強,他自己就能說服自己,不用你再提心吊膽。”
“唉,好吧……”趙昊無奈的打住了話頭道:“不過能這么輕松把問題解決掉,也算意外之喜了。”
“輕松?”他不提這茬還好,趙立本陡然提高聲調,把臉湊到他面前,指著自己紅腫的面頰和脖頸道:“他存心想曬死老夫你懂不懂?我都被曬傷了我!”
“爺爺太辛苦,太不容易了。”趙昊趕緊雙手合十,賠笑道:“孫兒有這樣甘心為家人付出的好爺爺,實在太幸福了!”
“少來這套,小子!”趙立本卻不吃他這套,哼一聲道:“爺爺答應你的事兒做到了,你答應我的事兒,可不能食言!”
“怎么會呢,爺爺放心,年齡一到就辦,一天都不拖延……”趙昊只好把胸脯拍得山響,安慰起老爺子來。
結果他仍未知道爺爺和高拱到底什么仇什么怨……
別問,問就是深仇大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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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飯后,高福過來請趙昊過去喝茶。
鑒于和趙立本見面,吵架的危險性太高,所以高拱就沒邀請趙立本。
“我還不愿見他呢。”感覺有些受傷的趙立本,背著手趿拉著鞋回后頭敷面膜去了。
趙昊跟著高福來到高拱住的院子里。
只見堂屋前搭個高高的陽棚,上頭爬滿葡萄的藤蔓濃葉,完全遮住了如火的驕陽,給堂屋和棚下營造一片陰涼。
葡萄架下,擺著一只小方桌,放著幾把木頭凳。高拱上身穿著麻布的小褂,沒有戴帽子,褲腿也高高挽起,兩腳趿拉著布鞋,一邊搖著蒲扇,一邊用大茶壺沖茶。
離京前,恰巧另一位相公,也請趙昊吃過茶。
不過人家張居正是在紫藤花架下,穿著優雅得體,長須烏黑柔順。從茶桌、茶具到茶葉和沖茶的水皆是講究至極。
那將過濾掉火氣的天壽山山泉水,讓美麗的少女在紅泥小炭爐上燒開,再由大學士在金絲鐵線盞中親手沖泡的那杯建寧貢茶,叫也算見過世面的趙公子,至今記憶猶新。
再看這葡萄架下,摳腳老漢用大白瓷茶壺泡出來的大葉子茶。趙公子端著那廉價的粗瓷碗,不禁陷入了沉思。這兩位大相徑庭的大學士,是怎么尿到一壺里去的?
“怎么,喝不慣?”高拱大口喝著大碗茶,粗聲道:“喝茶就是為了解渴的,當然要大碗大碗的喝了。”
“有道理。”趙昊不禁失笑,自己確實有些脫離群眾了。便也咕嘟嘟喝了一碗,胡亂抹抹嘴道:“確實這樣過癮,那小茶盅只能品茶,不解渴。”
“哈哈哈,可以,能這么想就還算個人。”高拱夸人都忒難聽,他抓一把南瓜子,一邊磕一邊狀若閑聊道:“聽說你們沒走運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