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趙公子雖然弄出個江南經濟互助會,把寧紹臺、徽池廣等幾個州府加進了那里面。但這種外圍組織,明擺著就差事兒。一年下來,果不其然,江南十府百業興旺,市面眼見蒸蒸日上,士農工商都得到了不小的好處。整個一體化區域像磁石一樣,牢牢吸引著周邊地區的人與錢,飛速的向江南十府流動。
而那些外圍的州府,也就能跟著喝口湯,抵消人口和財富的外流,但想要跟上江南十府的變化,卻是萬萬不能的。
紹興、臺州、徽州這些地方的人,覺得這樣也不差。但寧波就痛苦了。
因為寧波原本有市舶司,是大明對外貿易的中心,最繁華的商貿城市之一。但當年爭貢事件后,朝廷就關閉了市舶司。后來又把汪直在雙嶼建起來的國際貿易中心搗毀。
經這兩次沉重打擊,寧波元氣大傷,又是倭寇重點洗劫的目標……結果在寧波的富人北上省城、蘇州甚至金陵避禍。商人則南下閩粵繼續搞走私。寧波便徹底一蹶不振,終于退出了大明一線城市的行列。哪怕平定倭患這么多年,也沒有絲毫起色。
眼見著江南十府一日千里,把寧波越拉越遠,寧波的大戶們急在心里,是最踴躍想要上江南這條船的。
以余有丁的年紀,正好經歷了寧波由盛轉衰的四十年。他也想幫家鄉出把力,便想趁機游說趙昊高抬貴手,讓寧波入伙。是以他對趙公子的要求有求必應,對他的弟子也是傾囊相授。
像這樣主動幫忙、盡心竭力且前途遠大的好朋友,自然會得到趙公子的尊敬和友誼。
“今次又要麻煩同麓兄了,真是過意不去啊。”趙昊笑著對身邊四十多歲的余有丁道。
“哎,公子哪里話,能被聘為終身教授,為書院出一份力,在下榮幸之至啊。”余有丁哪怕有求于人,依然可以保持從容不迫的優雅道:“再說我一個窮翰林,也很需要這份豐厚的束脩啊。”
“說笑了說笑了。”趙公子哈哈大笑起來,余有丁生平性闊,尤喜賓客,不設城府。這樣的人說自己窮,你可千萬別當真。
因為有一種窮,不是賺得太少,而是花的太多……
笑一陣,余有丁不由感慨道:“公子對每一個弟子都盡心竭力,炊金饌玉,卻毫無所求。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真讓人感佩莫名啊。”
“是啊,比咱們的老師強多了。”一旁王錫爵便大大咧咧道。
“那肯定沒法比。”余有丁跟他脾氣差不多,馬上深以為然的點頭。
“唉,老師都去世了,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申時行雖然言語謹慎,但話里也是認同的。
那位讓三人一致差評的老師,是他們那一科的座主,靠寫青詞入閣的‘青詞宰相’袁煒。
當時袁煒已經年紀大了,精力不濟,也寫不出好文章了。于是每有應酬文字,或給嘉靖皇帝寫青詞,甚至是內閣中的公文,袁煒都要叫這三位一甲門生到他的私宅,代他起草。稍有不如意,先是厲聲呵叱,繼而惡語相向。尤其他和余有丁是同鄉,罵起人來就更不講究了。
有一次袁煒嫌他青詞寫的不好,竟大罵道:‘你怎么得名‘有丁’呢?當呼為‘余白丁’!’然后便一直這樣稱呼他,弄得到現在還有人在背后叫他‘余白丁’。
袁煒此人還小氣至極,有時入直西苑,他竟將房門反鎖而去,而且屋內連飯食酒菜也不備,三個人從早至晚都餓著肚子,每每以菜色而歸……
不過他們的革命友誼也是那時候結下的。日后能空前絕后的同入內閣,也不排除有袁閣老‘地獄特訓’的功勞,雖然那并非他的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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