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潘仲驂配合的點點頭,按計劃蒼聲道:“不錯,以老夫當年在刑部的經驗看,這種案子肯定要通天的。如果李知府有個三長兩短的話,定要掀起大獄,狠狠殺一批人的,不然朝廷權威何在?”
“你老倌少在這兒危言聳聽……”有人不愛聽了,不敢直接懟趙守正,還不敢懟個糟老頭子嗎?
“哎呀,這不是天泉兄嗎?”那一直老神在在的劉子興卻忽然激動起來,揉一揉昏花的老眼,跌跌撞撞上前道:“方才聽趙司馬叫天泉公,我就覺得耳熟,沒想到真的是你!”
“哈哈,見湖老弟,別來無恙啊。”潘仲驂也發出快樂的笑聲。
兩人都是嘉靖二十年的進士,雖然潘仲驂是二甲第五,選了庶吉士的翰林官,劉子興只是三甲同進士。但同在京中任官多年,當年交情自然不一般。如今又都致仕多年,料想今生無緣再會,沒想到這下卻見著了,那份兒高興勁兒也就可想而知。
一對老同年緊緊拉著手,都忍不住老淚縱橫,旁人也跟著好一陣唏噓。倒讓方才緊張的氣氛,變得融洽了不少。
“天泉兄,不是聽說你在大名鼎鼎的玉峰書院執教嗎?怎么有暇跑來我們這小地方了?”劉子興又忍不住問道。這問題很重要,關系到他對趙守正的態度。
“嗨,我倒想安安靜靜的教書,可架不住老父母軟磨硬泡啊。”潘仲驂便一臉無奈的看向趙二爺道:“他說潮州文教弱了些,才會民心不定,叫我無論如何都要在潮州幫他建一所書院,開一地文風。老父母把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讓我怎么拒絕?只好帶著玉峰書院的一班骨干,與他結伴南下了。”
“哎呀!”狗大戶們登時就眼前一亮,玉峰書院的大名,早已經響徹大江南北。誰不想讓自家子弟去入學深造?可惜書院名額有限,江南的士子都擠破頭,輪也輪不到他們這些廣東蠻子。
現在,玉峰書院居然要在潮州開分校了。這對苦科舉久已的潮州縉紳們來說,簡直就是十年久旱逢甘霖,多年的寡婦遇流氓啊!
他們看向趙二爺這位‘帶校’而來的司馬老爺時,眼神登時就柔和了許多。
不用說,要是惡了這位‘帶校司馬’,玉峰書院潮州分院這茬肯定是要黃的。
那劉子興身為縉紳之首,更是深知一所超級書院對地方的提升有多大。歸鄉后,他也張羅過辦學的事,可惜潮州這么亂,根本招徠不了名師。單憑他這種勉強及第的三甲同進士,哪好意思來擔綱辦學?此事遂寢。
現在見超級書院主動送上門來,他哪能讓機會從眼前溜走?劉子興緊緊抓著潘仲驂的手,滿臉慚愧的對趙二爺道:“我們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趙司馬就當剛才這群家伙在放屁吧,千萬別往心里去!”
“哈哈哈,你們何止是不識好人心?還不識金鑲玉呢!”潘仲驂便繼續給趙二爺臉上貼金道:“我們這位老父母啊,那絕對是‘為官一任、造福一方’!當年他上任之前,‘叫花昆山’可是整個蘇州乃至江南最差的一個縣。結果他上任之后,短短三年時間,修起了幾百里的長堤,讓昆山非但永訣水患,還變成了魚米之鄉。他又勸農勸桑,鼓勵工商,叫百姓的生活一年一個臺階,三年全都實現了溫飽。昆山也一躍成為全國首縣!”
“他還十分重視教育,除了玉峰書院外,昆山縣還建了小學、中學,非但培養出許多舉人進士,還教化了百姓,使民風為之大變,非但訴訟絕少,而且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真是一方樂土啊……”
趙二爺聽得一陣陣老臉發燙,這明明大都是兒子的功勞。不過還好,兒子是自己的……
那劉子興也聽得目瞪口呆,其實趙守正連續三年考績全國第一,他當然也是知道的。但那種排名太抽象,也不太讓人信服,遠遠沒有聽自己尊重的人,親口講出趙二爺的種種事跡,帶來的沖擊大啊。
吹捧完趙二爺之后,潘仲驂又拋出一枚重磅炸彈道:“這次老父母南下,也同樣懷著造福潮州之心而來。除了建學校之外,還把舍弟也搬來了,請他為潮州興修水利,解決這里旱澇不均,海水倒灌的痼疾!”
潘季馴黑著臉一言不發,但還是摘下竹斗笠,勉強點了下頭。
“哎呀,潘部堂!”劉子興自然是認識潘季馴的,看見他那張黑臉,激動的簡直要暈厥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