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題,他學過啊。
于是趙二爺便從廣東的歷史講起,用高屋建瓴的視角,把潮州的基本情況分析一遍,然后一一點出潮州的五大痼疾、六大問題,每一條都分析的頭頭是道。
這就叫臺上一分鐘,臺下十年功。趙二爺雖然沒有十年功,但十天針對性的惡補,還是很能糊弄事兒的。
“國朝以前,兩廣類似如今的云貴,雖然名義上已經歸于王化,但依然是地方豪紳說了算。其實哪怕到了國朝,在開國之后很長一段時間,兩廣除了城市以外的大部分地區,依然是受以何真為代表的地方勢力的控制的。”
“直到正統末年,以黃蕭養之亂為契機,朝廷才開始嘗試實際控制廣東的人口。但實際效果并不理想,廣州之外頻頻出現的叛亂,其實質就是官府試圖控制更多人口和土地的過程中,與地方勢力產生的摩擦……”
“自開國以來,潮州幾乎每年都有叛亂,說明官府對潮州的控制力很弱。按照地理環境來劃分,叛亂主要有兩種,山賊和海寇。潮州大片都是山區,官府的勢力自然很那滲透進去,原先這里也不是重要的交通線,所以管不到也無所謂。但天下承平已久,生齒劇繁,居住在山區的客家人和畬人越來越多,官府自然要加強山區的控制,以控制這部分人口和財富了。于是矛盾就出來了……”
林潤一直很安靜的傾聽,聽到這兒,忍不住笑道:“這話咱們私下說說就成。讓你這樣一分析,官府的保境安民之舉,就成了騷擾百姓了。”
“差不多就這么回事兒吧。”趙守正對兒子灌輸給自己的知識,那是深信不疑的。便正色道:“原本人家山里人幾百年不當差不納糧,日子過得好好的。忽然就有一群官差跑來跟他們收稅,拉他們去服役。不服就是叛賊都得死!換了誰能服?那就開打唄,一打不就成了山賊了嗎?”
“……”林潤默默點頭,不再言語。
其實藍一清、賴元爵那幫人為什么能搞那么大陣仗?就是因為加入他們的結寨互保后,官府不敢來騷擾,所以才會呼呼啦啦就擴大到方圓八百里。
這里頭當然有十惡不赦的賊人了,可大部分都是不想交稅的山民而已……
所以對這些人,他的態度不像殷正茂那么激烈。但對方已經舉起反旗,不打是不可能了。可殺雞儆猴還是犁庭掃穴,區別又大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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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會兒,他才忽然意識到自己走神了。便對趙守正歉意笑道:“你繼續。”
“是,海寇也是差不多的情況……”趙守正便繼續匯報起來。僅就潮州的基本情況和問題,就談了將近一個小時。
林潤聽得很投入。明明大部分都是他知道的事情,他卻依然感覺受益匪淺。通過趙守正的講述,他明顯覺得自己對潮州,甚至對整個廣東的問題,都有了更清晰深入的認識。
最可貴的是,趙守正帶著他跳出了一名明朝官員的局限性,站在歷史和世界尺度來看問題。極大的拓寬了
他的視野和思路。
人最難正確評價的就是自己身處的時代,最難看清的就是自己身處時代的問題,最難做出正確判斷的就是自己當下的決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