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擊將軍府,芭蕉樹下。
“哥哥我吃得過鹽,比他吃過的米都多,豈會被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子,牽著鼻子走?做夢去吧!”也不知是為了維護兄長的形象,還是真有信心,林道乾對林鳳吹胡子瞪眼道:
“他想玩弄我,我還想玩弄他呢!大不了就跟他演戲唄。他讓我打曾一本,我去海上轉一圈,回來說曾老倌不在巢穴,撲了個空。或者遇到了臺風,船只損壞嚴重,必須大修一段時間再說。總之有的是法子敷衍他!等到打狗那邊的人力物資都夠了,就去他娘的!”
“那大哥且有的演了。”林鳳卻苦笑一聲。
“啊,打狗出什么事兒了?”林道乾神情一滯。
“早先被咱們攆進山里的馬卡道人,聯絡了好些個部落的生番,大規模下山騷擾。這次他們學聰明了,也不攻我們的打狗城寨了,專門放火燒毀我們的莊稼。”林鳳說著眼圈微微一紅,心如刀絞道:“今年風調雨順,稻子長勢良好,眼看就要下鐮豐收了,讓那些食人生番這一把火,就燒了一半去呀!”
“啊!”林道乾驚得說不出話來,上次聯絡時,還說豐收在即呢。沒想到轉眼又遭到這種打擊。
“這都是常有的事。”他強效一聲,安慰林鳳道:“好在打狗的稻子一年三熟,讓大家再種就是了。”
“不把那些生番都殺光,還怎么種地?”林鳳秀目通紅,殺氣四溢道:“我這次回來,就是跟大哥商量的,你得盡快想法子雇一批客家人,他們住在山里,對付瘴氣和毒蟲應該比我們有經驗!”
林鳳沒敢跟大哥說,他已經組織了一次進山清剿,但還沒見著生番的面,就被深山老林里的瘴氣和毒蟲搞得病了大半,直接喪失了戰斗力。
那幫生番這才從密林中蹦出來,用弓箭、飛鏢和陷阱,大肆獵殺他們。最后只逃回去三成人,其余的全都被原住民出了草,把腦袋掛在家里當裝飾品。
“嗯……”林道乾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卻也徹底明白了,距離打狗能自給自足還早呢,且得繼續跟那趙公子虛與委蛇一段時間哩。
兩人商議許久,林道乾最終還是決定,先捏著鼻子應付那趙公子幾年再說。
當然也不是來真的,虛與委蛇即可,犯不著把海上的朋友們往死里得罪。不然成了眾矢之的,往后可就步履維艱了。
林鳳自然無不應允,反正他主要在海上和打狗活動,不跟官面打交道,自然也就沒林道乾那么多顧忌。
不過他好像對那姓趙的公子很感興趣,老是問大哥,那趙公子真的還不到二十歲?
“當然了。”林道乾沒好氣道:“他爹趙司馬是隆慶二年的狀元,登科錄上寫的清楚,現在還不到四十歲呢。”
“他這么年輕,真有那么厲害?”林鳳有些難以置信道:“我以為二十歲以下,我是最厲害的了。”
“哈哈哈,阿鳳,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林道乾大笑道:“你在咱們這兒當然是最棒的。但是呢,人家什么成長環境?跟江南九大家談笑風生,向內閣大學士獻計獻策,跟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所以沒必要非跟他比較的。”
當大哥的這話其實一點都沒錯,人在不同成長環境中是完全不一樣的。趙昊上輩子也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單位小領導,想得最多的就是怎么在北京買個帶學區的老破小。這輩子換擋起步,直接笑看風云、胸懷天下,已經完全變成兩個人了。
所以在林道乾看來,完全沒必要不服氣。
但他這種小吏出身、幾經起落,完全磨平了棱角的家伙,卻忘了林鳳還不到二十歲,卻已經打遍東南無敵手了,當是何等的心高氣傲?怎么會自認為不如那姓趙的小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