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正茂那邊戰事如何?”高拱又問道。
“基本上收尾了。”張居正頭也不抬,邊寫邊答道:“殷部堂率張總兵自開年以來,已經攻破大小山寨七百余處,斬首一萬三千余級,報喜請功的奏本跟雪片一般。”
“不理他,等徹底平定了叛亂再說。”高拱斷然道:“再下照會跟殷正茂強調,老夫要的是嶺表太平二十年,不是斬了多少顆人頭!”
“明白。”張居正應下。
“戶部那邊跟皇家海運談的怎么樣了?”高拱接著問道。
“回元輔,很順利,大方向都定下來了,只是細則方面需要逐一敲定,十分繁瑣。”張居正忙恭聲答道。
“太慢了,最晚上半年,一定要把所有條款談妥,下半年海運衙門就得辦起來。”高拱沉聲道。
“是,仆會催促的。”張居正便趕緊提筆記下來,自從那日雨中請罪之后,他的態度端正的可以當小受了。
兩人一問一答,如梅花間竹,在各部各省的事務間飛快跳躍,高儀根本沒法插嘴。他完全跟不上兩人的思路,往往等他想好了該怎么說時,兩人的話頭已經轉到幾件事以外了。
高儀十分無奈,這是他入閣以來的常態。旁人以為他成了閣老,一步登天。殊不知,每日里被兩個天才無情碾壓,如坐針氈啊!
“南宇?南宇?”高拱終于問到他,他卻走神了。
“哦,元翁請講。”高儀趕緊回過神來,洗耳恭聽。
“張子維還不肯來京嗎?”高拱神情不悅道。也不知是對遲鈍的高儀不滿,還是對死活不肯再進京的張四維不滿。
“是。他已經連上三本,堅辭不就了。”高儀忙答道:“老朽也寫信給他,言明太子侍班官乃儲君師保,事關國本,推辭不得。可他說自己有病,咳嗽的說不出話來,實在不能勝任。”
張四維實在是被整怕了。他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在沒解決這個藏在暗處的敵人之前,就是讓他進京當首輔,他都不會答應的。
張公子也是要臉的啊!
“他不想來就算了!”高拱哼一聲道:“那就另擬人選吧。老夫看就趙守正了。”
“是,啊?”高儀不禁一愣,一時竟沒想起趙守正是哪位來。”
“隆慶二年的狀元,潮州知府。”張居正輕聲提醒他道。當初只想著高儀老病昏聵,對自己威脅小點。但一起共事開了,才發現那是真拖后腿啊……
“哦哦,他這么快就當上知府了?”高儀吃驚問道。
高拱也是一陣無奈,這就是不以能力選人的毛病啊……
“趙知府在上次外察中,名列所有知縣首位,晉升為潮州同知。上任時又遇上了知府失蹤,曾一本入寇潮州,他單騎入城,打贏了潮州保衛戰后,被廣東巡撫奏請署理知府至今。”張居正只好解釋道:“他麾下的林道乾掃平了閩粵沿海的倭寇和海盜。他又在今年廣東清剿藍一清、賴元爵的作戰中屢立大功,省里早就奏請為他轉正了,只是被我們壓住了。”
其實主要是高拱不同意……
“再轉正他就要換緋袍了,五年升到正四品,太夸張了,對他沒什么好處。”高拱淡淡道:“不過文武全才的狀元公,當這個東宮侍班官,就再合適不過了。”
“能得元翁如此苦心栽培,真是那趙狀元的福氣啊。”高儀不禁贊嘆道。
東宮侍班官之于太子,就相當于當初高拱至于裕王了。那是儲君的心腹大臣,板上釘釘的未來內閣大學士,是詹翰官員最想得到的官職。
張居正知道,高閣老忽然提出,要把這個人人眼紅的位子給趙守正,一是對趙昊終于同意出讓海上份額的獎勵。同時也有警告下不老實的山西幫的意思在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