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重音放在‘人臣’二字上,提醒張相公,不要忘記了自己的身份。你攝得再多,終究不是人主!
“皇上還小,為父只能替他當這個惡人。”張居正手攥著煙斗,靠著太師椅背,語氣平淡道:“二十年前,為父曾有一宏愿,‘愿以其身為蓐薦,使人寢處其上,溲溺之,垢穢之,吾無間焉。’有欲割取吾耳鼻首級,我亦歡喜施與!”
張相公這宏愿的意思是,說他愿意做一張草席,任世人枕臥,不怕被屎尿浸漬,不怕被體垢玷污。
“要達成這一宏愿,非得雖斧刃加身,眾鏃攢體,不之畏也!”張居正接著沉聲道:“倘若士大夫不肯共濟,那不谷只好力竭行之而死矣!既然已經準備好棄家忘軀以殉國家之事,不谷又有什么不敢做的呢?!”
趙昊聞言大受震撼。也許是多年來,關系太近的緣故,他幾乎忘記了岳父大人是個不可救藥的理想主義者……
夕陽透過玻璃窗,灑在張相公的身上,為他鍍上了一層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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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外。
“怎么樣?相公改主意了嗎?”見趙昊出來了,李義河等人趕緊圍上來。
見趙昊搖頭,李義河、曾省吾、王篆等人大松口氣,彈冠相慶。“太好了,就知道相公堅如磐石,是不會被區區天象嚇倒的!”
趙昊卻只覺得他們吵鬧,他本打算施展自己越來越少用到的大預言術,來四兩撥千斤,解決這場奪情風波,然而卻是一廂情愿了。
他現在對‘性格決定命運’這句話,有了更深切的認識。這潤滑劑果然沒那么好當的。
一輪新月悄悄掛在墨色的天際,趙昊心頭升起明悟,已經徹底沒有投機取巧的時間了,該來的還是要來。
那就只能硬來了。
是的,盡管感動于岳父大人的理想主義,但趙昊并沒有幫岳父奪情的想法,因為他本身,也一樣是個無可救藥的理想主義者啊……
無論如何,他都要把大象關進冰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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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歷五年十月初五,戊子時,有彗星見西南,光明大如盞,蒼白色長數丈,繇尾箕、越斗牛,直逼女宿!禮臣疏請修省,得旨:‘玄象示異,朕心深切。儆愓大小臣工,其恪修職業,以圖消弭。’
——《大明厲宗靈皇帝實錄卷六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