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進了相府,趙昊便到前院跟懋修換班。守靈這種事,時間一長,總會變成輪班制的……
趙立本則去探望張居正。
親家之間也不用先預約通稟,嗣修領著他直接進去了張居正的臥房。
張相公身上蓋著被子,躺在掏了個洞的床上。許是藥勁兒剛過,整個人目光渙散、萎靡不振,果然如趙昊所言,絲毫不見平日里恐怖的震懾力。
“親家……坐……”張居正微微抬手。
嗣修趕緊端來把椅子,趙守正謝過后坐下來,未曾開口先流淚。“沒想到父……親家病的這么厲害……”
張居正雖然不明白他眼淚怎么來的這么快,但還是大受感動道:“親家不必難過,都是不谷自己造的孽,好在一切都快過去了。”
“啊,怎么?”趙守正一臉吃驚。
“怎么趙昊沒告訴你?”張居正奇怪問道。要是別人這樣,他就以為在演自己了。但以張相公對親家的了解,這個憨憨不會。
“我兒什么都沒說過啊?”當了十年官的趙二爺,練就最大的本事便是裝糊涂。
“他嘴巴倒是挺嚴的。”張相公淡淡一笑道:“皇上已經松了口,大婚以后,不谷就可以回鄉葬父了。”
“啊,這樣啊。親家太不容易了。”趙立本把張居正繼續想象成親爹,眼圈又通紅道:“我跟他們說,你是不想奪情的,只是皇上不放你走,可那些人偏生就是不把相公往好處想……”
“親家懂我就好。”張相公心中一暖。他知道之前好多人也找到趙守正那里,希望他這個親家勸一下自己。但都被趙侍郎回絕了,還勸那些年輕的官員多讀書,少貿然對朝政發表意見。
看過東廠的抄報后,張居正還是很承情的,所以才會對趙守正這么客氣。
兩人唏噓一陣,趙守正便問道:“不知在下有什么可為親家效勞的?相公盡管吩咐,不管公事私事都在所不辭。”
“哦?”張居正聞言打量他一番道:“記得親家平時不是百言百當、不如一默嗎?”
“那是自覺資歷太淺,怕說多錯多,給親家丟臉。再說總覺得有親家在可以偷懶。”趙守正掏出帕子擦擦淚,吐出口濁氣道:
“現在看到親家這樣子,我知道自己錯了。”說著他仿佛下了多大決心道:“都說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我得站出來替親家分憂啊!”
“好好,非常好……”張相公深深看著趙守正的眼睛,一個四十好幾的人,還有這樣純潔的眼神,足以說明一切了。他不禁感慨的笑道:
“不谷叫居正,你叫守正,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