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家館子坐落在云華著名的小吃街的街頭。
正經的小吃街是東西走向的,每到夜晚的時候,人頭攢動,能并行三輛車的馬路接踵摩肩。于是,街頭和街尾兩條南北走向的路邊,漸漸的也就開滿了飯館。
邵家館子在西頭靠北的位置,地理位置算是不錯,大約是中檔的消費水準,有大玻璃和敞開式的廚房,主打燒烤和涮牛肚等夜宵。
周醫生熟門熟路的帶著凌然,進門就喊:“邵老板,接客了。”
“哎呀,老周又來了,聽你喊的這個調調,我就猜得到。”店鋪靠墻的位置是廚房,邵老板用圍裙擦擦手,就走了出來,笑道:“有陣子沒來了。”
“最近忙的很。”周醫生笑說。
凌然瞥了周醫生一眼。
周醫生毫不羞慚,并介紹凌然說:“我們的新同事,凌醫生。”
邵老板早就注意到凌然了,客氣的遞給凌然一張名片,笑道:“鄙人邵健,既然是周醫生的朋友,以后來邵家館子都打七折。”
“別聽他的,凡是云醫的醫生過來,都打七折。”周醫生故意給揭穿了。
邵老板嘿嘿的笑兩聲:“凡是醫生來,我現在都打七折。”
凌然將名片接了,卻是有些費解的看看四周,他以前還沒聽過專門接待或優惠醫生的飯館——小醫生忙成狗,平時哪里有時間出來吃飯。高級醫生都有醫藥代表請客,又哪里會來這樣的小飯館。
寒暄兩句,周醫生和凌然被邵老板安排到了靠窗的位置,能看到外面的街景,頗為敞亮。
周醫生點了餐,又自己倒了茶,再坐下來,開口就為凌然解惑道:“邵老板是咱們的病人。”
“什么病?”
“什么病都有,他去的科室多了。”周醫生閑聊似的掰著手指,道:“咱們云華醫院剛開始做先天性心臟病的時候,他正好出生,先天性的的室間隔缺損,最標準的先天性心臟病吧。上小學的時候,他跳高摔在了墊子外面斷了腳踝,正好咱們云醫骨科開始推廣鋼板內固定,他又是第一批用上的。再后來跟人打架,摘除了一顆腎,弄不好是咱們腎臟科獨立出來做的第一例腎器官摘除手術。”
周醫生如數家珍的再道:“內分泌科不用說了,他是常客了。風濕疼痛科剛分出來的時候,他就風濕性關節炎,前些年咱們剛買了腹腔鏡,他得闌尾炎了,后面心內搞介入,他就動脈硬化去搭了支架,咱們買了ct機,他就肝囊腫加膽結石,核磁共振調好的第一周,就給他發現了一顆瘤子,還好是良性的……”
凌然聽的目瞪口呆,道:“一個人怎么能得這么多病?”
“我們為他搞過大查房的,十幾個科室200號人研究了一下午,也沒得出個結論來。他大部分的病都是倒霉。我就想說,人倒霉啊,喝涼水都塞牙縫的,咱不能把什么事都往身上攬。”
凌然呵呵的笑兩聲。
周醫生又道:“老邵是我們云醫的模范病人,你別看他得過的病比你見過的都多,人家心態好的很,生病就看,出院再開店。生病的時候,要住院住院,要手術手術,出院的時候,能做生意就做,衛生局查封了就慢慢磨……”
“牛肚來嘍。”邵老板端了一只不銹鋼的圓筒過來,二三十根竹簽插在自制的稀花生醬里,隱約露出兩根卷曲的細牛肚。
凌然不由自主的盯了邵老板幾眼,后者毫不意外的笑一笑,問周醫生道:“講故事呢?”
“剛開了個頭。”周醫生道。
“別聽老周瞎說,我就是運氣不好,容易碰上事,身體還是沒問題的。”邵老板爽朗的笑兩聲,說了句“慢慢吃”,才回廚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