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是真正感覺到黑暗前最后一抹光的那一類人呢。
今天來儲濟倉領取俸祿、年終獎以及番薯、馬鈴薯的福利,原是他的分內事,只是別人興高采烈而來,他卻是窩著一肚子無名火。
此時他大搖大擺地走過來,見眾人陡然間都歇了嘴,便說道“方才聽得你們議論紛紛鬧嚷嚷的煞是熱鬧,為何看咱老鄭一來都不說話了”
“鄭爺,咱剛才在發牢騷呢”一位身著七品武官命服的官員搭訕道。
“發甚牢騷”鄭國泰問。
“京察呀,雖然今天領俸祿,還有年終獎與福利,可擔心這是最后一次,便如同斷頭前給一頓好吃的,或是黑暗來臨前的最后那一抹光。”
“可別提這事兒,說起來就氣人,咱老鄭的氣頭不比你們大”鄭國泰恨恨地道,“老子這糧秣官上任兩個月不到,就要在這次京察中被裁汰。”
“鄭爺知道京察的結果嗎”
“咱妹妹好歹是淑嬪娘娘,這點兒消息還是能打聽得到的嘛。”
“鄭爺京察中不合格嗎”
“可不是他娘的,也不知道是怎么評估。你們現在都還不知道,我可知道自己的京察結果。你們還說如同斷頭前給一頓好吃的,還說什么黑暗來臨前的那一抹光。鄭爺我才是切身體會。”
“按理說,以淑嬪娘娘今日今時之地位以及陛下對她的寵愛,鄭爺在這次京察中該不至于被裁汰啊”
“誰知道所以說我才是憋著一肚子火的人。”鄭國泰越說越急。
“鄭爺,我們這些人若被裁汰,也無話可說,可您是淑嬪娘娘的親哥,也被裁汰,不得討個公道嗎陛下又不是不允許外戚從政”有人在旁煽風點火。
“告訴我去哪兒討公道,找吏部找妹妹還是找陛下”鄭國泰搖頭。
“那鄭爺的火氣往哪兒出”
正議論著,見一位吏目從門里走出來,高聲喊道“京師西大營。”
這是輪到京師西大營的官員領了。
“來了。”立馬兒有人應道。
“且慢。”鄭國泰趕緊喊了一聲。
吏目站住,卻像不認識鄭國泰,只是看了他的五品官服一眼,客氣地拱手問道“大人有何吩咐”
“遞帖子。”鄭國泰道。
“什么帖子”
鄭國泰迅速遞了一張名刺過去。
吏目接過一看,只見上面寫著錦衣衛北鎮撫司糧秣官副千戶鄭國泰。
吏目好像依然不知道鄭國泰,只是懾于“北鎮撫司”幾個字,客氣地問
“請問鄭大人有何事”
“進去稟告你們大人,就說鄭爺公務繁忙,沒工夫傻等,先把咱們司衙里的俸祿、年終獎、福利領了。”
“這”吏目看了看廣場上黑壓壓的人,為難地道,“鄭大人,這名單次序可是先排好了的,若允許您這樣插隊,那后來還有人插隊怎么辦不公平啊,年底了,哪個衙門不忙”
“鄭爺我說先就先。”鄭國泰盛氣凌人說話生嗆,猶如一團迸發的火。
吏目還在躊躇。
這時有人沖吏目道“我看你是新來的吧這位鄭爺是誰,你不認識嗎他就是當今鄭淑嬪娘娘的親哥。”
哦,吏目這才想起來,難怪感覺“鄭國泰”這個名字有點耳熟呢。
只是規矩在前,他依然不肯通融讓步,正義凜然地道“即便如此,那也不能插隊,還望大人遵守秩序。”
鄭國泰本來就憋著一肚子氣,剛才與這幫人一掰扯,更是氣上加氣,哪是他司衙里公務繁忙
分明就是找茬兒,一來泄泄氣,二來在這幫人面前抖抖威風。
可誰知這個傳話的吏目,并不因為他是鄭淑嬪的親哥而給他面子。
鄭國泰氣不打一處來,喝斥道“你到底傳不傳話”
“不能亂了規矩。”吏目堅持地道。
“鄭爺我再問你一次,到底傳還是不傳”鄭國泰趾高氣揚怒氣沖沖。
“大人請諒解,還是得按規矩來。”
“規矩個屁”鄭國泰當即摩拳擦掌地沖上去,將吏目往邊上一搡。
吏目一不留神,一個趔趄,摔倒在地,但當即爬起來,伸手攔住鄭國泰不讓進“你不能亂了規矩。”
而鄭國泰此時已經被火氣沖昏了頭腦,見小小的吏目竟如此不識好歹,舉起拳頭,一拳過去,正好打在吏目的鼻梁上,頓時鮮血直流。
吏目一下子被打蒙了,但因為年輕,牛脾氣也噌地上來了,全然不顧鄭國泰何許人也,更不顧自己鼻血,一把抱住鄭國泰的腿,將其往后一拉。
鄭國泰撲倒在地,他怒不可遏,跳起來對著吏目一頓拳腳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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