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朱翊镠,他沒有哭,而是在靜靜地觀察著。
尤其觀察萬歷皇帝。
李太后對張居正的感情自不必懷疑。
馮保也是一樣,哪怕他假裝出來給李太后、萬歷皇帝看的。
但對萬歷皇帝……朱翊镠可不敢打包票,自始至終他都抱持著懷疑的態度。
可此時見這位仁兄也流下了悲傷的淚水,第一感覺這個時間節點萬歷皇帝對張居正的感情還是有的,或許只是內心充滿了矛盾。
瞅著張居正的模樣,李太后痛心疾首悲傷欲絕,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李太后沒有開口說話,萬歷皇帝也不敢。
張居正所坐的椅子雖然墊了一層厚厚的褥子,可他仍覺得屁股大便口處硌得生痛。
好在李太后、萬歷皇帝駕臨,他心情大為寬慰、感動,強忍著疼痛,努力挺直腰身,說道:
“臣身體不爭氣,令娘娘、陛下、潞王擔憂,實過意不去。”
李太后微微搖頭,“張先生千萬別這么說,你病得如此沉重,還要操勞國事,我們母子三人過意不去才是真的。”
李太后輕輕嘆了口氣,接著說道:“有兩個多月沒見到張先生,我們母子甚是掛念,所以今天沒有預約便來了,唐突之處,還望張先生莫要介意。”
張居正忙道:“何來介意?臣感激歡喜還來不及呢。”
李太后本還想多寒暄幾句,以表達慰問之意,可看到張居正難受的樣子,只得趕緊說道:
“這段日子,張先生就在家好好養病吧,至于內閣事,我與皇帝會盡快拿出一個方案來,不能大小事全都壓在張先生一個人身上。”
“臣多謝太后娘娘體諒!”盡管時間短,說的也話不多,可張居正感覺已經坐不住了。
他很想就著椅背躺一躺,但又怕失了人臣之禮。
故犟著身子挺直腰板兒,同時用雙手撐著身子,以便能讓屁股透氣兒,減少大便口的疼痛。
李太后實在不忍心看,“那我們就不便打擾了,張先生在家好好養病吧,萬事少些操勞!”
說著,李太后便起了身,依依不舍地看了張居正一眼后,又情不自禁地淚水直淌。
“臣恭送太后娘娘、陛下和潞王爺!”張居正強忍著疼痛,跟著也站起身。
“不用,張先生好生休息!”李太后目不忍視,只一個轉身,眼淚撲簌簌地流得更快更急了。
“娘,孩兒想多呆片刻。”朱翊镠惦記著其它事。
“張先生身體不好,你休得在此叨擾!”李太后起初沒答應。
張居正還記得游七昨天的話,連忙道:“太后娘娘,潞王爺有心,就讓他多呆一會兒吧,臣無大礙。”
張居正既然開口了,李太后自然不再堅持,只是叮囑朱翊镠道:“那你不要在此胡鬧。”
“娘親放心,孩兒明白,斷不會在張先生面前胡鬧的。”朱翊镠一副信誓旦旦的樣子。
李太后、萬歷皇帝和馮保三人離開張府。
可謂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萬歷皇帝和馮保都沒有機會搭上一句話,更遑論問及張居正的病情了。
剛一出張大學士府,萬歷皇帝便說道:“娘,張先生病得不輕,比想象中還要嚴重。”
“嗯。”李太后幽幽嘆了口氣。
“娘,要不準了張先生,讓他暫時卸職在家好好養病吧?”萬歷皇帝試探地道。
馮保聽了一激靈,不禁看了萬歷皇帝一眼。
幸好李太后斬釘截鐵地道:“不行。”
馮保這才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