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確實,有些話馮保也不知道該怎么說好。
人與人之間的溝通有時候很難,因為不知道對方想什么,也無法預料說出來后對方什么反應。
見馮保一副欲言又止的樣,朱翊镠笑了笑說:“伴伴,我知道你還是擔心那個問題,就怕皇兄和朝臣懷疑我試圖篡位唄?”
“對對對!”馮保眼睛一亮,“難道潞王爺從未想過這一點?”
“關于這個問題,記得伴伴不是曾經問過一次嗎?”
“嗯,奴婢是問過。”馮保當然記得啊,當日朱翊镠為張居正的病奔波時就提醒過。
其實,不僅馮保提醒過,張居正同樣提醒過,包括張鯨和張四維兩個也都提醒他不要越權。
朱翊镠心里有數。
朝廷懷疑不要緊,只要李太后和萬歷皇帝不懷疑就行。
再說了,他都已經做好了外地就藩的打算,怕什么懷疑?
親王一旦外地就藩,在許多人眼中就如同混吃等死的豬一樣,難道還會再有人對他指手畫腳嗎?
眼下他的努力方向是:就藩前幾個小目標一定要漂亮地完成,不然去了外地晚上會睡不著覺的。
“伴伴,你如此關心這個問題,那可否容我問你幾個問題唄?”朱翊镠道。
“當然可以,潞王爺請問。”
朱翊镠忽然又猶豫起來,喃喃地道:“就怕伴伴不說真心話,我問了也是白問,浪費表情。”
馮保擠出幾分笑容:“潞王爺,您這是不相信奴婢。奴婢何時在你面前說過假話?”
繼而,他又信誓旦旦地道:“潞王爺盡管問,奴婢保證實話實說,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說。”
朱翊镠不以為然道:“關鍵我也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啊!”
“潞王爺要是這樣說,那奴婢也沒辦法,唯有交心吧:潞王爺相信奴婢,奴婢相信潞王爺。”
“好,交心,交心……”朱翊镠點點頭,“伴伴擔心我被人猜忌,可伴伴身為司禮監掌印,難道不知道不能與親王走得太近嗎?你與我走得近同樣會被人猜忌的。”
馮保回答說:“這個奴婢當然知道,但一來潞王爺不怕,奴婢自然不怕;二來奴婢是潞王爺自小到大的`伴伴`,有照看監督之責,還輪不到外人說三道四。”
這兩個理由似乎都很牽強。
朱翊镠若真相信馮保會掏心掏肺,那才叫見鬼了呢。
但這也不能怪馮保,逢人只說三分話,未可全拋一片心。他自己對馮保又何嘗不是這樣?
準確地說,這世上壓根兒不存在兩個完全有話就說的人。
都會有所保留的。
包括父母子女也一樣。比如善意的謊言,盡量將好的一面展現給父母子女,都是常有的事。
所以朱翊镠也沒打算深究,他接著道:“伴伴總擔心我的處境,我也很想問伴伴,你捫心自問吧,希望我何去何從呢?”
“這個……”馮保愣住了。
朱翊镠笑了:“看吧,交心說得容易,做起來是不是很難?”
“嗯。”
“待醫好張先生,我便完婚,老老實實地外地就藩去。這好像是我唯一的去路吧?”
馮保輕輕地道:“其實,也不盡然,就看潞王爺有沒有心。”
“哦?是嗎?”朱翊镠刻意看了馮保一眼。
但馮保點到為止,沒再繼續。
稍頓了頓。
朱翊镠又笑道:“伴伴,再問你最后一個問題:以現在皇兄對你的態度看,若兩年前我取而代之,你是不是會暗自高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