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镠道:“伴伴,以后能不能別問這個問題?”
“好吧。”馮保無奈地道,“那奴婢問另外的問題,但潞王爺能保證摸著心回答嗎?”
“試試看唄。”朱翊镠還清楚地記得上一次堅決地回答“不行”,這次的態度稍有緩和。
馮保小心翼翼,聲音很小:“潞王爺,奴婢還是想知道,您對自己的前途作何打算?”
“伴伴記性好差,你曾經不是問過嗎?而且我在那次廷議上也說過的啊,今年完婚,然后立即議定就藩事宜,盡快去外地。我還記得讓你幫我想想,到底選擇哪個藩地合適呢,你都忘了?”
“奴婢當然沒忘。只是奴婢想不明白,既然潞王爺已經決定好自己的前途,那為何還要做些插手朝廷的事,連俸祿補給都沒了,卻依然不消停,而不安安心心等著風風光光地就藩呢?”
“為我娘和皇兄掃清障礙,這樣說你滿意嗎?”
“障礙?”馮保一愣。
“當然。”朱翊镠稍頓了頓,“既然伴伴那么想知道答案,隔一陣子就問,那我不妨告訴你,為什么說我是在為娘和皇兄掃清障礙。暗中逼迫張四維張閣老致仕,是因為別看他表面與張先生一條心,可實際上并不贊同張先生的主張,這一點張先生和我娘也都看出來了,不然直接讓他擔任臨時代理首輔就好。只不過那件事讓娘、讓皇兄、讓張先生出面都不妥當,那只好由我來充當這個壞人嘍。”
馮保點了點頭,似有所悟。
朱翊镠接著又說道:“但其實,我也絕非故意與張閣老作對逼他致仕。相反,我是在救他,就如同救伴伴一樣。給伴伴看一樣東西,你就明白了。”
朱翊镠取出一封書信。
馮保接過一看,原來正是張四維寫的親筆信。張四維的字跡,他這個司禮監掌印見得太多了,絕不會有錯。
看完,馮保喃喃地道:“原來張四維的父母年事已高,都已病倒在床,尤其是他父親,吃喝拉撒睡基本都在床上。他寫信,是為了感謝潞王爺的。”
“我曾與小鯨打了個賭,說張閣老一定會感謝我的。以他父親眼下的身體狀況,活不過一年,張閣老即便擔任首輔,他也要丁憂致仕回家,皇兄不可能為他奪情。那何必來蹚這渾水呢?讓他光榮致仕回家盡孝不是挺好的嗎?當初你們都以為是我暗中逼張閣老致仕的,其實他在京時就已經想明白了,離開的時候很坦然。”
馮保的心緒逐漸趨于平和,因為這是他第一次真正感覺到了朱翊镠是在說大實話。
所以,他聽完感慨地道:“如果這樣看來,潞王爺確實為他選擇了一條光明大道。”
朱翊镠嘆了口氣:“只可惜理解我的人有幾個?就像伴伴一樣,我捅破梁邦瑞是個將死之人,其實還不是在救伴伴?可非常遺憾伴伴也不理解我的一片苦心。”
“理解,理解……”馮保連連點頭道,“其實,奴婢回去為此事想了很久,逐漸能夠理解潞王爺對奴婢的好。奴婢說的可是真心話哦,潞王爺可別不信。”
“但愿如此!”
看得出來,馮保的心態比起白天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這會兒不是慪著氣說的。
“那奴婢再問,潞王爺為何要對張鯨、張誠下手呢?”
“還是為了救伴伴啊!他們兩個是什么人?伴伴還不清楚?伴伴的心自始至終想向著我娘,監督管束皇兄,可皇兄長大了渴望親政,伴伴也看出來了,不然怎會對你敬而遠之呢?又怎會親近張鯨、張誠那兩個?而張鯨和張誠也正是看出了皇兄的心思,所以趁虛而入取得皇兄的信任,對伴伴虎視眈眈,我豈能讓他們得逞?”
馮保深深地鞠了一躬,由衷地說道:“奴婢感激不盡。”
“但其實,救伴伴是小,救我娘救皇兄才是大。張鯨、張誠兩個不是什么好鳥,我豈能容忍他們留在皇兄身邊蠱惑人心?”
“張誠已死,那張鯨……”馮保意猶未盡。
“伴伴放心,張鯨雖然依舊是司禮監頭號秉筆,但我不會讓他成事的。暫時留他在皇兄身邊,只是給皇兄的面子,不然我無法對皇兄交代啊!總不能將他身邊兩個親信都給扳倒了,那你們還以為我要覬覦大統呢。”
“潞王爺難道就沒有想過?”馮保還是沒忍住問出口了。
其實已經問過兩次了,但都沒有這次直白。
而且馮保明顯感覺到,今天的朱翊镠不一樣,或許能夠推心置腹敞開心扉地說一次。
這正是他期望的。也是他白天精心準備的問題之一。
他渴望得到答案,這個問題時不時地會在他腦海中跳出來。
馮保渴望的心情,朱翊镠早就看出來了,他想了想。
……
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