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镠強顏笑了笑說:“娘,其實也沒什么,孩兒只是擔心皇兄會嫉恨張先生,所以一上來才擺出一副認真的架勢。既然娘親都不相信,那說明孩兒的推測肯定不準,不過是杞人憂天罷了。畢竟,最了解皇兄的人是娘,而不是孩兒我。”
李太后微微點頭,雖然對朱翊镠這個解釋不是很滿意,但也能隱隱感覺到小兒子的難言之隱。
既然不想說,那就不問——這是聰明人的做法。
所以,盡管李太后急切想得到確定的答案,但她沒有繼續逼問,而只是感慨地道:“如今張先生去了,即便你皇兄對他真的有恨,可死者為大,那也該隨風而散化為烏有吧。”
“……”朱翊镠有點糊涂了,想著剛才李太后還言之鑿鑿,說不相信萬歷皇帝會做出那樣的事兒;
可這會兒,這句感慨的話似乎又相信,給人的感覺:只是因為萬歷皇帝是她的兒子,所以才不相信兒子是個忘恩負義的人。。
見朱翊镠沉默不語,李太后又問道:“莫非镠兒不這么認為?”
“切,這還用問?”朱翊镠心里想著,“死者為大?隨風而散?化為烏有?嘿嘿,恐怕沒那么容易,都險些開棺鞭尸了。萬歷皇帝對張居正的恨意,便如同滔滔江水連綿不絕,逮著機會便一發不可收拾。”
但這些心里話朱翊镠肯定不會在李太后面前說出來的!
所以稍一沉吟,朱翊镠如是般回道:“娘,孩兒其實不該猜測。好在這里也沒有其他外人,就當是孩兒給娘親一個提醒吧。”
“嗯。”話已至此,李太后也不好意思多問了。但她能感覺得到,朱翊镠分明有心事兒。
所以,當朱翊镠離開后,李太后一個人靜靜地坐著沉思,不斷地問自己:難道鈞兒真的嫉恨張先生?可這也不能當面問大兒子啊!
本來她就知道萬歷皇帝是一個非常敏感的人。
說心底話,別看她在小兒子面前言之鑿鑿,可實際上她心里真的沒底,她真的不敢保證大兒子不恨張居正。
相反,她其實傾向于小兒子的推斷。只是她明白一個道理:首先她自己要相信兒子。若連她這個母親都不相信自己兒子,那還希望誰信?
所以,她才心虛但裝作鎮定地在小兒子朱翊镠面前表了態,說不相信大兒子萬歷是個忘恩負義的人。
然而,她也知道既然小兒子認真地提出來了,那這個問題就當引起重視,別搞得像當初杭州兵變、泉州兵變那樣,明明之前預測提醒過,可就是沒有人聽……本該可以杜絕,最后卻都釀成了悲劇。
說是要準備逐步放權,可她對萬歷皇帝還是不放心:為什么不接見申時行首輔?難道真的在慪氣?難道真的嫉恨張先生……
不行,李太后越想越覺得,很有必要與大兒子萬歷皇帝來一次敞開心扉的交談。
她還真的去了。
她相信坦誠的交流是解決問題的最佳途徑。
然而想歸想,萬歷皇帝還能不能與她坦誠交流呢?
她也不敢保證,畢竟兒子是真的長大了。人一旦長大了,自然就會有不愿意對人言的心事兒。
別說是大兒子萬歷皇帝,就是小兒子朱翊镠,她都能感覺到時常有不能對她說的心事兒。
但去還是要去的,誰讓她身為人母又僅僅拽著權力不放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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