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鈞兒要將戚大帥調往哪里?”
“娘娘,聽說要調往廣東,雖然仍是擔任總兵之職,可薊鎮擔負著拱衛京師的重任,事權之重為各路總兵之首。娘娘千萬要阻止萬歲爺啊!”
“馮公公,這消息你是聽誰說的?從何得知?”李太后警惕地道。
“娘娘,這種大事奴婢絕非胡說,請娘娘相信奴婢。”馮保沒有攤開,只如是般說道,“若等萬歲爺下了旨,娘娘再干預就晚了,請娘娘三思。”
李太后是個聰明人,也沒有繼續追問馮保到底消息從何而來。
沉吟半晌沒有作聲。
這時,恰好看見一只瑰葉般大小的花蝴蝶從院墻外頭飛了進來,繞著月季花翩翩起舞。正在花樹下澆水的宮女看見了,忙跳躍著想把它捉住。
李太后心情煩悶,對著宮女大聲嚷起來:“讓它飛,不要捉它。”
宮女嚇得渾身一哆嗦,吐了吐舌,重新彎下腰來給花樹澆水。
李太后這才扭頭,對馮保喃喃地說道:“自從添了孫兒以后,我只想著做奶奶的福氣,一方面沒想著過問朝政,另一方面還以為鈞兒可以單獨秉政了,鈞兒與我多次見面,也沒有言及政事,他真的會作出如此糊涂之事嗎?”
聽到李太后語氣中明顯帶著不滿與憤怒,馮保說話的膽子也大了起來,關鍵是這個問題太嚴重。
馮保苦口婆心地說道:“娘娘,老奴以為,王國光這次被彈劾,無論萬歲爺理不理會,王國光都有致仕的可能。王國光一離任,戚繼光再被調往廣東,那朝中大臣會怎么想?還能心安嗎?不說老奴也被彈劾了,即便相安無事,沒有老奴什么事兒,這時候老奴也一樣感到心驚膽戰啊!”
“馮公公擔心什么?”
“娘娘,萬歲爺登基十年,張先生丹心一片忠心輔佐,終于開創出國富民安四海咸服的大盛世。天下人都知道,王國光和戚繼光是張先生生前最倚重的兩位干臣,如今張先生下葬的禮儀尚未進行,尸骨未寒,倘若萬歲爺就將王國光和戚繼光這兩位干臣打發了,那朝中大臣豈不個個人心惶惶?娘娘一定要阻止萬歲爺,依老奴之見,這種事兒苗頭都不能讓出現,否則張先生辛苦開創出來的大盛世豈不是要毀于一旦?”
馮保一時情之所至口若懸河,但覺得自己也沒有故意夸大其詞。
但李太后卻聽得一顆心砰砰直跳,想著這十年來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取得這般成就是多么的不容易啊!
倘若真的如同馮保所說,將王國光和戚繼光打發了(當然這其中也包括馮保自己),那的確會讓朝臣人心惶惶,勢必會影響到改革的進程。
改革說到底還是得靠人嘛。
馮保接著又道:“娘娘,老奴不是在為自己找辯護,是真的對當前的時局感到擔憂害怕。娘娘也知道,申先生雖然繼任首輔,可他是什么性子?萬歲爺又豈會聽他的?所以奴婢以為,朝中大事還得需要娘娘定奪才行。”
本來,因為馮保被言官彈劾,聽付大海說他一個人坐在司禮監掌印值房里默默流淚,李太后還想著叫他過來安慰安慰他兩句,沒想到馮保竟還指出更為嚴重的問題。
這讓李太后不禁琢磨:大兒子萬歷皇帝到底想什么?要干什么?
小兒子朱翊镠在力挺申時行接任首輔時就強調過,申時行接下來要走的路線必須是:蕭規曹隨。
倘若這般打擊張居正一條戰線上的重臣,那蕭規曹隨還能繼續下去嗎?
李太后雖然沒有言聲,但她思緒飛馳,想著大兒子萬歷皇帝如果真的如同馮保所說,那對這個大兒子還是缺乏足夠的認識與了解啊!
馮保又說道:“娘娘,奴婢被言官彈劾,沒什么大不了的,奴婢也不怕,因為奴婢知道有娘娘的護持,所以彈劾奴婢不會有結果,但像王國光被彈劾,結局可能就大不一樣了。懇請娘娘對這件事一定要保持高度警惕!一旦晚了,后果將不堪設想。”
李太后點了點頭,覺得自己沒有休息好,神情一直處于緊張狀態。
而馮保將自己心里話說出來,此時此刻反而覺得倍感輕松。
李太后看在眼里,知道馮保已經不用她安慰勸導了。
終于,李太后再次開口說道:“馮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