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禮儀,梁夢龍的確該這樣。
但申時行之所以不好意思,一是因為他與梁夢龍品秩相同,二是因為他比梁夢龍年輕八歲。
梁夢龍笑吟吟地答道:“不如此,豈不讓人笑話我無禮?”
兩人是老朋友,寒暄兩句,便聯袂走進客堂。
敘過茶,申時行盯著梁夢龍紫紅的臉膛,笑著問道:“梁兄,聽說你接任吏部尚書以來,每天門庭若市,今日為何這般冷清?”
“還不是因為首輔你要來,所以胡同口下午那會兒就開始戒嚴了,不然這廳里像開堂會似的。”
“這時候你閉門謝客才好啊!”
“哎!”梁夢龍深深嘆了一口氣,喃喃地道,“元輔,我何嘗不想啊?但有的人就有擠門縫兒的本事,讓我怎么辦?自陛下罷黜潘晟、起用海瑞與邱橓這兩道圣旨一下,朝廷的官員紛紛前來打探風聲。一波人怕自己的官丟了,另一波人削尖腦袋兒想往上爬。也不知陛下接下來是否真如馮公公所料要采取一系列的措施,真個是搞得人心惶惶。”
“我今天正為此事而來。眼下處于非常時期,搞不好真會引發朝局動蕩,梁兄可得要謹慎再謹慎啊,不然你我都將成為歷史的大罪人。”
“大罪人?”梁夢龍卻不以為意,接道:“元輔何以這般認為?”
“本來,陛下那兩道圣旨,合你我二人之力,興許能夠阻止。”
“不可能。”梁夢龍斷然言道,“陛下既然都敢背著太后娘娘下旨,你我二人真能阻止嗎?元輔難道沒有聽說,看傳奇戲曲的那天晚上,太后娘娘與陛下辯論了一番,可最后陛下也沒有低頭,太后娘娘說的是一套,陛下也有他自己的一套,反正沒有屈服。”
“我當然聽說了,不然也不會那么著急晚上來拜會梁兄啊!陛下這次態度比較強硬,我怕太后娘娘現在都左右不了他。那可不是一件好事。所以,我來是想告訴你,再有官員拜訪,對于張先生重用的官員要盡量安撫,讓他們不要驚慌;而對于反對張先生的某些官員要適當警惕,讓他們不要盡想好事。政局穩定是當務之急!”
梁夢龍點了點頭,不過他心里想著如果萬歷皇帝真要倒行逆施,靠他這個吏部尚書也無濟于事。
更何況,他還想看看萬歷皇帝到底是否真有清算張居正之心?
如果萬歷皇帝走上這一步,他都想好了該如何諫言、奏本該怎么寫。
申時行接著又感慨地道:“梁兄,不當家不知柴米貴,我這擔任首輔還不到半年時間就感覺力不從心,張先生之前得承受多大的壓力啊!”
梁夢龍心頭比誰都清楚,張居正與申時行完全不是一個風格。
張居正是那種“忘家殉國,雖萬箭攢體亦不足畏”的類型;而申時行的風格明顯趨于溫和,總想著息事寧人。
張居正被譽為“鐵腕首輔”,那不是白叫的。反正以目前看,梁夢龍覺得申時行還不具備這樣力挽狂瀾的魄力。
盡管申時行是張居正的門生,并深受座主的影響。
這也是為什么后世有“世人只識張居正,卻不知申時行”之說。
無疑,張居正才是歷史的寵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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