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居正的情緒被勾起來,看上去有幾分失落,喃喃地道:“的確,祖父當年最疼我。不過祖父醉死,我想怨不得任何人。我只想說,即便沒有發生這個悲劇,以遼愍王(即朱憲?)的罪行,將他貶為庶人囚禁起來而沒有處死算是輕的了,隆慶帝心慈手軟而已。”
繼而,張居正又數落道:“潞王爺不過在京時插手過問了幾件政事而已,并沒有犯下什么大罪,就被褫奪封號貶為庶人,而遼愍王的罪是潞王爺的百倍不止,如果以此論,那毫不夸張,他都夠處決好多回了。”
朱翊镠點了點頭,他相信張居正所言,也相信自己的判斷。畢竟張居正所言與他的判斷相吻合。
朱翊镠感慨地道:“發展到現在,宗室的問題已成為我朱明一大毒瘤,當初我自求奪我封號,將我貶為庶人,其實就是想著有一天,能否將宗室的問題引到正途上而不拖累朝廷。”
張居正眼睛頓時一亮,無比激動地道:“潞王爺說得太對了,難得潞王爺有心,只是談何容易?在潞王爺眼里,怎樣才算將宗室的問題引到正途上?這次著書立說,想寫這個問題來著,可十年改革少有涉及,所以不敢寫,也不知道怎么寫,只感覺宗室的問題很嚴重,已經大大束縛了我朝的發展。”
“何止束縛?簡直就是大大阻礙了我朝的發展。”朱翊镠鏗鏘有力地說道,“宗室領著朝廷的俸祿與獎賞,卻整天無所事事,對朝廷毫無貢獻可言,說得不好聽點,與一群豬沒啥分別。”
“……”張居正瞪大雙眼,望著朱翊镠一眨不眨,實未料到這家伙竟說出這樣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話來。
不過,聽著真叫一個痛快啊!一群豬……哈哈,哈哈……
張居正越想越覺得痛快,“一群豬”在他腦海里不斷盤旋,他一想就想笑,只是轉念一想,朱翊镠也是其中一員,所以他極力忍住了。
朱翊镠接著道:“說我朝宗室與一群豬沒啥分別,還算抬舉他們了。豬只要圈養起來不會害人,等到養肥了還能宰掉換來好多肉吃,可我朝宗室呢?只知道向朝廷無盡的索取,別說對朝廷的貢獻,不做傷天害理的事就阿彌陀佛謝天謝地了。不客氣地說,我朝宗室比豬還大大不如呢。”
張居正聽了瞠目結舌,一方面這種話他可不敢說,盡管心里面百分百認同朱翊镠對宗室的評價,恨不得大贊:潞王爺說得太解氣了!
可另一方面,他認為也不能將責任全部推到宗室的頭上。宗室之所以越來越像一群被圈養起來的豬,也與朝廷的政策息息相關。
張居正扼腕而嘆:“潞王爺,可宗室也有自己的難處啊!朝廷對他們的限制太多也是事實。”
“所以我們要改,一定要改。”
“怎么改?”
“我所說的正途就是,要讓宗室自力更生,不能再成為混吃等死的豬。”
“……”張居正再次驚嘆,可對此又非常感興趣,追問道,“潞王爺,據不完全統計,我朝宗室早已過百萬,如此龐大的群體,多年不事生產,習以為常,突然間讓他們自力更生?這可能嗎?他們可沒有潞王爺聰明的腦瓜兒啊!”
朱翊镠不以為然道:“那是沒有將刀架到他們脖子上,人天生就有惰性,不狠狠地逼他們一把,他們就像永遠長不大的孩子。”
“潞王爺,那如何逼他們呢?”
“斷他們的奶。”朱翊镠自己都能感覺到,從他嘴里吐出來的這幾個字硬邦邦的毫無感情。
張居正道:“潞王爺,你是建議讓朝廷不給宗室們發俸祿與補給嗎?可朝廷對他們諸多限制與掣肘也是事實啊,這又該如何解決呢?”
“給他們自由。”欣因為曾經想過,所以朱翊镠不假思索脫口而出,“就像此時此刻的我一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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