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歷皇帝在陳炬面前雖然沒有多解釋什么,但不是沒有想法。
在他腦海中不斷盤旋著的是那五個字:寶藏逾天府。
只要一想著馮保與張居正兩個家里竟有如此之多的財富……
他的心就癢癢得不行。
另一方面,他也痛恨得不行,甚至咬牙切齒,想著自己雖是一國之君,可能夠被他支配的錢少得可憐。
常見的情形是內府供用庫的錢不夠他花,捉襟見肘的時候多。
想從國庫里調度吧,朝廷的官員還死活不同意,對他諸多限制。
然而,看看張居正、馮保朝中那些大臣,寶藏居然逾天府……不是比他這個皇帝還富裕嗎?
做皇帝的竟還不如朝中大臣!
多么郁悶!
當天晚上,萬歷皇帝又準備與周佐他們幾個打麻將。
這段時間周佐盡量在回避這件事。
自李太后要立朱常洛為皇太子而萬歷皇帝不同意時,他就不想與萬歷皇帝晚上打麻將消遣時光了。
萬歷皇帝自己也憧憬過,這四年之內希望能找到一位心儀的嬪妃,皇太子可不能是自己不喜歡的。
白天要處理政務,那晚上不得找皇后、貴妃、淑嬪們親熱親熱?不然如何培養出深厚的感情?
所以周佐有心回避。可被萬歷皇帝召喚,他又不得不來。
周佐陪伴萬歷皇帝多年,來了一眼便看出了萬歷皇帝有心事。
來打之前,周佐不禁問道:“萬歲爺是否遇到了什么煩心事兒?”
“周佐你說,當皇帝有什么意思?”
“……”周佐一驚,隨即訝然道,“萬歲爺為何突然發出如此的感慨?”
“不是突然,是經常。”
“萬歲爺到底有什么煩心事兒?”
“朕缺銀子花啊!”
“這個……”別人或許不知,但周佐清楚,萬歷皇帝確實經常為錢而犯愁。
堂堂一國之主,打麻將有時候都問他借錢呢。反正內廷供用庫的錢不夠萬歷皇帝折騰,這個確屬事實。
萬歷皇帝苦著臉道:“這眼看就要過年了,內廷供用庫的錢早已花空,到時候朕不用打賞你們嗎?還有后宮的彩女宮娥們,朕又不是一個小氣的人。”
“奴婢知道。”周佐點了點頭。
“如果單單只有朕一個人窮了點,那朕也無話可說。”
“萬歲爺,奴婢也窮。”周佐忙道。
召喚來的另外兩名內侍也跟著附和起來,反正就是哭窮。
皇帝都哭窮了,他們不窮也得哭。
萬歷皇帝憤憤不平地道:“窮的只是咱們,可朝中有些官員富得打出的屁都是一股油膩味兒啊。”
周佐愣了一愣,弱弱地問道:“萬歲爺,您這是有所指吧?”
周佐雖然還不知道張居正與馮保同時被十三道御史彈劾“寶藏逾天府”,但以他的直覺判斷,也知道萬歷皇帝郁悶不高興肯定是因為得知朝中某些官員比他還有錢所以眼紅了。
“朕今天看到一道奏疏,是云南道監察御史羊可立與江西道御史李植、山東道監察御史江東之等攻訐彈劾張先生與馮大伴`交結恣橫`、`寶藏逾天府`,寶藏逾天府啊!朕卻窮得叮當響經常性的沒錢花,你們說天理所在?”
“啪”的一聲響。
萬歷皇帝說到最后,緊握拳頭,猛地一錘桌子。
周佐嚇得渾身一哆嗦。
另外兩名內侍也是一副膽戰心驚的樣兒。
一方面是因為見到萬歷皇帝怒火中燒,另一方面是因為這道奏疏所傳達的信號:竟然有人彈劾張居正與馮保!這意味著什么?
周佐雖然身處大內,可也清楚外頭的政治風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