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歷皇帝大概等了半個時辰。
馮保在陳炬的引領下到了西暖閣。
劉守有還在,尚未離去。
內侍倒是都退了,只剩他們四個。
坐定。
萬歷皇帝率先開口道:“大伴,你可知欺君之罪?”
馮保鎮定地道:“還望萬歲爺明示,奴婢何罪之有?”
“朕沒有說你犯了欺君之罪,而是問你知道欺君之罪嗎?”
馮保如是般回道:“欺君之罪奴婢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欺君之罪自古以來就沒有什么具體的罪名。”
“大伴敢保證接下來在朕面前所說的話句句屬實嗎?”
本心而論,馮保肯定不敢。
可此時此刻面對萬歷皇帝高高在上的威勢,他只得回道:“敢。”
“好!”萬歷皇帝立即接道:“相信大伴在朕的面前也不敢睜眼說瞎話。朕心中有許多疑問想請教。”
“萬歲爺請問。”
“兩個月前,你竟然偷偷地捐獻給遼東一百萬兩銀,為何不告訴朕?”
“萬歲爺,奴婢也不曾想過要邀功請賞啥的,所以就沒有告訴萬歲爺。”
“你無償捐獻一百萬兩,當時是怎么想的呢?”萬歷皇帝活像一名新聞記者正采訪捐款的大佬。
“回萬歲爺,遼東連年有戰事,雖然朝廷并未拖欠他們的軍餉,但知道那里的士兵過得很苦。”
萬歷皇帝爽朗一笑:“哈哈,大伴何時有如此之同情心?”
馮保回道:“萬歲爺,自打張先生去世后,奴婢就像掉了魂兒似的,忽然感覺人生短暫數十載,人只要一死,除了名聲,其它還有什么意義?張先生死后被萬歲爺贈謚`文忠`,奴婢還真有些嫉妒,想著奴婢死后定然得不到如此的殊榮,所以奴婢決定做善事多陰德。加上奴婢去白云觀求簽問卜,那里的太一住持也讓奴婢這么做,還說若不如此,奴婢將大禍臨頭。奴婢這一生,做到這個份上,什么都不缺,只圖一個安逸。這便是奴婢當時的想法。”
這個時候馮保也顧不上是否說謊而欺君,反正不會將朱翊镠祭出來。只好拿太一住持做一擋箭牌。
“大伴這是覺悟了哈?”
“萬歲爺,奴婢只是到了這個年紀看透看淡了許多,覺悟還是一般。”
“你捐獻一百萬給得時學院也是這么想的?”萬歷皇帝又問。
“捐獻給得時學院,除了做善事,奴婢還有一個想法,萬歲爺曾經提議,應該鼓勵私立學院,而不該全盤否定,所以奴婢才會捐獻給得時學院,而不是其它官方學府。”
“這么說,大伴并非提前得知要被道御史彈劾的消息?”
“奴婢當然不知。”馮保臉不紅心不跳信誓旦旦地回道。
“好,朕再問你一句。”萬歷皇帝一本正經,“既然你將府邸的財富都散得差不多了,那為什么還要主動請求朕明查清點你的家產呢?”
“萬歲爺,奴婢也是一時氣憤,張先生剛一過世,奴婢便接二連三地遭到御史言官們彈劾,他們是不是要將奴婢哄出紫禁城?奴婢只想要一個公道。”
“可三百萬兩銀子也不是一個小數目啊,想必大伴也清楚,朕的父皇當政的隆慶年間,朝廷一年的總賦稅收入,也就這么多。”
“奴婢自然清楚的。”馮保依然不慌不忙地道,“此情奴婢已經向太后娘娘交代過,想奴婢在紫荊城呆了三十多年,尤其是擔任東廠提督、司禮監秉筆、掌印期間,確實收了一些當官兒人的錢,萬歲爺如果因此而降罪奴婢,奴婢也無話可說,只能認了。”
“好!大伴還不失一條好漢。”萬歷皇帝拍掌叫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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