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呢?”
“怕。”
“你父母都是種莊稼的嗎?”
“嗯。”
“收成好不好?”李太后這話剛一問出口,便感覺是多此一問。
“不好,俺來的時候,地里正旱著。”
“哦。”李太后心頭像被蟄了一下,想著自己十三歲跟隨父親逃荒,從漷縣流落京城,如今一晃二十多年過去了,她再也沒有回過漷縣。
年永歡的出現,勾起她對故鄉的懷念。所以李太后回憶地道:“的確,漷縣這地方三年倒有兩年旱,莊稼人日子不好過啊!永歡,能吃飽飯不?”
“能,能……”年永歡臉色緋紅,一看就沒撒過謊。
“說真話。”李太后鼓勵道。
“吃,吃不飽。”年永歡聲若蚊蠅。
“真是可憐,現在餓嗎?”
“現在不餓,自被他們找到后,俺頓頓都吃得飽,而且吃得好。”
“你知道你將要做什么嗎?”
“知道,俺是來替皇帝爺出家的。”
“你真心愿意嗎?”
“當然愿意。”年永歡興奮地道。
“為何愿意呢?”李太后盯問道,“當和尚并不好玩。”
“俺家窮,這輩子爹娘過得很苦,沒有歡樂可言。”年永歡認真地說道,“而我這個兒子又沒本事,不能很好地侍奉爹娘,讓他們受盡了苦頭,實為不孝。倘若真能替皇帝爺出家,那可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也是光宗耀祖的大好事,還有,咱全家就可以免差免賦,日子好過多了,何樂而不為?”
“那你以后就不想娶媳婦兒了?”
“俺之前的媳婦兒人很好,可惜最后被俺害了。媳婦兒死后俺發過誓,以后不會再娶了。俺只想好好孝敬爹娘,只是苦于無途,如今娘娘和皇帝爺恰好給俺這個機會,真是求之不得,俺不知道有多開心呢。”
“那你爹娘同意嗎?”李太后又問。
“俺知道爹娘舍不得的。俺恨自己沒用,沒有能力很好地孝敬爹娘,而爹娘雖然沒有在俺面前直說,可俺也知道他們同樣自責沒能讓俺過上好日子,一生下來便是窮,窮了這些年都沒有什么起色,若真能替皇帝爺出家,那一切都將改變,爹娘他們當然樂意,反正俺也不想再娶媳婦兒了。”
至此,李太后無話可說。更多的是感動中帶著心酸,畢竟她自己也是窮苦人家出身,父親先前是個泥瓦匠,過著朝不保夕的生活,深知丁門小戶過日子的不易與艱辛。
“姐姐,你還有什么想問的嗎?”李太后扭頭問陳太后。
“沒。”陳太后搖頭,看得出來,她對年永歡很是滿意。
既然如此,李太后便讓陳炬將年永歡先帶下去休息,然后對靈藏觀音寺的住持說道:“咱來這里只是為了接替僧回京,宮里來了這么多人,對寺中多有叨擾,還望師父海涵!”
住持雙手合十,悠悠言道:“兩宮太后娘娘的玉輦親臨,實乃敝寺之無上榮幸,日后必定香火旺盛。”
李太后敏銳地抓住話頭,“怎么?師父這寺廟香火難道不旺盛嗎?”
“這個……”住持方知剛才說漏嘴,這會兒不好圓回來了。
“師父有什么難言之隱嗎?”李太后追問道。雖然她已經不管事兒好久了,但此刻出宮肯定由她做主,所以曾經的勁頭仿佛又找回來了。
她調整自己的坐姿,擺出一副定要問出個子午卯酉的架勢來。
“太后娘娘,這個,這個老衲不好明言。”住持卻為難地囁嚅道,他只想敷衍過去,“時候不早,已經到了飯點兒,要不先在敝寺吃個便飯吧?”
不料李太后堅決地說道:“不行,越是不好明言,咱越是喜歡聽,住持師父但說無妨,說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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