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實際上由考試及格充當軍官并上升為高級將領的可謂絕無僅有,鄧將軍能坐到副總兵的位置上,是他一步一步靠實力打拼出來的,對軍事、對`武學`又涉獵多少呢?”
“武舉考試重在考察刀槍弓馬是否嫻熟,由文官主持筆試,其要求不過是粗通文字而從未涉獵軍事、`武學`,用這種方法培養出來的高級將領,鮮少有人具備運籌帷幄的謀略。”
張居正這毫不客氣的一番言論,讓鄧子龍聽得臉色一陣赤紅。
盡管他清楚張居正并非有心針對他而論,但說到他的痛點了。
他已經快六十歲,卻還只是一位副總兵,升到總兵的位置已經無望,更不可能像吳兌一樣被調到中央。
有時候他也想為什么?一方面是因為武官被文官打壓的現實,被調到中央的都是進士出身,這是體制;
但另一方面,他也是感覺自己在運籌帷幄的謀略上有所欠缺,這正是張居正指出的問題,不承認不行。
只聽張居正接著說道:“當然這也或許是文官集團所預期的目的,既然將領大多屬于勇夫而缺乏謀略,就有必要任用文官作為總督,讓他們來指揮各級武官,這其實是畸形的發展。”
“因為這種軍事體,其重點顯而易見不在于對付他國的全面入侵,也不打算全面進攻他國。早在土木堡之役中,正統皇帝被瓦剌所俘擄,就已經暴露出了軍制中致命的弱點。”
“然而這樣讓人震驚的事件似乎并沒有引起當政者的重視與改革,武備繼續廢弛,軍事組織繼續衰退。文官們只要在他們的任期內保持平靜無事,一切有關軍制改革的問題大可束之高閣。”
“直到東南沿海倭寇的入侵,不僅屢次攻破被視為固若金湯的東南海防,而且長驅直入,視守軍為無物,這才使得文官們驚醒地發現,低能的軍制將危及大明以及大明子民的安全。”
“海盜與倭寇肆無忌憚的活動,迫使朝廷不得不采取強硬的對策,然而沖突對峙一展開,本朝在軍制上的虛弱便暴露無疑。”
“高級指揮官無法確知部下軍士的實際數額,也弄不清究竟有多少戰船可以調配使用。下級軍官在部隊出發前先要向地方富戶勒索兵餉給養,否則就不保護他們的利益。”
“而一旦發生戰斗,有的部隊干脆望風而逃,有的部隊雖然敢于應戰,但因為組織與裝備的落后,通常也很難抵抗他們的襲擊,尤其是面對嚴格紀律管理管制的日本軍士。”
“陛下并沒有把與日本一戰的決心寫進奏疏里,想必原因是多方面的,但有一點應該可以肯定,就是對本朝的軍隊是否能夠輕而易舉地擊敗日本還沒有足夠的信心,不然也不會花那么大的精力致力于軍事改革。”
“但從陛下的態度與舉措中,明顯能夠看出他不愿意守舊,而且不愿意只保守地防御,適當時候會進攻他國,只是眼下他拿不準本朝真實的軍力。”
“總之,這條路任重道遠,此次借著出使他國的機會,陛下讓你們有意識地訓練海軍的海上作戰能力,只是軍制改革的其中之一環節。”
張簡修聽完沉默半晌,感覺自己需要學習的東西浩如煙海。
而鄧子龍盡管號稱身經百戰,但在眼光與謀略上深感是自己的短板,聽完后忍不住感慨道: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今日有幸聽張先生論軍,真個是讓卑職醍醐灌頂獲益匪淺啊!”
“鄧將軍過獎!”張居正確實也是有心給他們上一課。尤其是當得知朱翊镠有心訓練海軍誓與日本一戰,讓他感覺整頓軍備的迫切性,每個環節都顯得尤為重要,包括出使他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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