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行接到口諭便來到東暖閣,像往常一樣,進來還是行臣之禮。
“臣申時行叩見陛下。”
“申先生這么快哈,請坐,請坐。”
申時行明顯感覺到朱翊镠今天熱情得多,不僅表現在說話語氣上,而且站起來迎接,像是第一次見面似的,搞得他還猶豫了一會兒不敢坐。
“申先生坐呀!”朱翊镠又笑著和和氣氣地抬手說了一遍。
申時行這才坐下,心想皇上今天與往常不一樣,莫非不是讓他聽指示的?
“陛下召臣來不知何事?”
“是有點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陛下請說。”
“令郎眼下正在兵部觀政吧?”
“是的,陛下。”
“申先生當年雖是狀元郎,可好像不及令郎年輕有為哈,以令郎的才學,若再學三年,想必也是狀元郎。”
朱翊镠笑呵呵地道。
的確,申時行高中進士那年二十八歲,而他兒子申用懋才二十五歲。
剛好相差三年。
申時行也不明白朱翊镠突然提起這茬兒是為何意,搞得他都有點兒不好意思,莫非是要給兒子鍛煉的機會?
想想座主張居正,六個兒子,個個得到重用,而他如今也是首輔啊!
兒子雖然才中進士不久,可怎么說也是一名進士吧,卻還在觀政呢。
要知道,張居正四子張簡修、五子張允修、幼子張靜修都不是進士,卻都已經獨當一面聲名在外了。
再看張四維兒子張泰征馬上就是接任真定府知府的節奏,而王錫爵兒子王衡雖不是進士,可也早已得到垂青……
每當想起這些破事兒,他這個做父親的難免有些覺得拉不開面兒。
更為可氣的是,兒子高中進士,還被御史彈劾過,說是仗著他這個父親的庇護才能高中進士的,氣不氣人?
所以,他不知有多么渴望兒子能做出一番成就來給世人看看。
見朱翊镠今天終于提到這個,申時行內心當然無比激動,只是沒敢表現出來而已,故作鎮定地回道:
“陛下這樣說,臣還真不知道如何回答呢,科考事有時與運氣也有關,臣那年幸運而已。懋兒即便再讀三年,也不敢保證就一定能高中狀元。”
“申先生謙虛了!”朱翊镠卻笑。
心想,朕隨口說說而已嘛,瞧申先生,還如此認真地解釋。
“臣不是謙虛,說的是實情。”
“那朕要是讓令郎擔任一個重要的職務,申先生莫非認為令郎還沒信心?”
“那,那也不是。”申時行忙道,激動的心情難以掩飾,說話都磕巴了。
朱翊镠忽然將笑容收斂起來,朗聲說道:“朕要明確大明四方之疆界,所以天下輿圖顯得尤為重要,兵部職方郎中一職,不知令郎有無興趣。”
“陛下,興趣應該是有。”申時行生怕回答慢了,“關鍵是從一名刑部觀政,直接坐到兵部職方郎中的位子上,會不會又被朝中官員說三道四啊?”
這等于是跳了好幾級呢。
朱翊镠卻不以為然地說道:“朕用人何時管過跳級?”
“陛下,這樣真的合適嗎?”
“朕說合適就合適。”
“那臣謝過陛下,也代犬子謝過!”申時行內心不知有多激動。
“申先生身為首輔,勞心勞累,兒子也不能籍籍無名,不然說出去也不怎么好聽嘛。只要令郎積極努力上進,以后升遷的機會還大把的有。”
“謝陛下洪恩!”
“君臣之間,本該相互扶持的嘛,申先生為朕效力,朕有好事兒,當然也會第一時間想到申先生不是?”
申時行不住點頭,還在想著兒子從觀政直接跳到職方郎中。
感覺像是做夢一般,沉浸其中而不能自拔,這幸福也來得太突然了吧!
“令郎與申先生還住在一起,對吧?”
“是的,畢竟懋兒只是一名觀政,尚且不穩定,也不知將來調到哪里。”
“哦,應該讓令郎有自己的空間,不然令郎升遷太快,屆時又會被人議論說全仰賴于申先生的庇護。”
“陛下言之有理!”申時行點頭,“待懋兒穩定下來,就讓他搬出去住。”
“應該如此,應該如此,申先生家境還算殷實哈?”朱翊镠又笑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