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行靜心聆聽,他知道今天來見陛下,肯定不是為了能改變什么,陛下決定的事什么時候被他改過?
況且,在眼光或眼界上,他很有自知之明,自己遠不及陛下。
他今天來,一是想聽陛下到底怎么說怎么看,二是為了昨天沖動的他而反省懺悔,搞得他不愉快夫人不愉快兒子不愉快并非他的本意。
“申先生也不要總覺得令郎畫的是些見不得人的東西嘛,朕見過了,申先生見過了,又能怎樣?還不是好好的?我們身上也沒掉一塊肉是不是?”
“相反,如果申先生靜下心來,有沒有覺得令郎的畫作水平很高,其實很具欣賞性呢?畫作如同文學作品一樣,都是來自于生活而又高于生活。”
“所以,希望申先生不要為令郎的事而揪心。如果申先生還相信朕的話,那就讓朕來處理這件事兒,申先生意下如何?朕可保證令郎會成家立業,也不會讓申先生覺得面上無光。”
“臣謝主隆恩,感激不盡!”申時行誠摯地又拜倒在地磕頭。
“申先生請起。”
“可臣尚不知小兒去了哪里。”申時行依然跪著沒起來。
“申先生放心,朕已經安排他在張大壽的府邸暫且住下。”
“陛下有心!”申時行這才爬起來。
“好了,這件事就此翻篇吧。”朱翊镠道,“年關將近,申先生肯定與朕一樣手頭上的事也是多不勝數。”
“臣先行告退。”申時行轉身離開。盡管并未全然如他所愿,但得到陛下兩個承諾:第一兒子會成家立業,第二兒子不會給他丟臉,也算心滿意足了。
而且還知道兒子已在張大壽的府邸住下,不至于流浪街頭挨凍挨餓。
這一躺終究沒有白來。
至于陛下剛才那一番高見……他覺得自己還需要時間慢慢咀嚼。
除了有點擔心兒子的生活問題,其他方面暫且可以靜觀其變。
所以一回到內閣,他便立即吩咐內閣中書速去他家,告訴申府大管家馬上趕去張大壽的府邸一趟。
可等到下午,大管家急匆匆跑來內閣,搖頭嘆氣,一臉的無奈。
“怎么了?”申時行忙問。
“小少爺不要錢。”大管家回道。
“那他準備喝西北風嗎?”申時行沒好氣地臉色一沉。
“小少爺說他有手有腳餓不死。”
“哼!”申時行鼻子里輕“哼”一聲。
“不過老爺,有一件事,老奴覺得有必要與老爺交代一下。”
“什么?”
“張大壽的府邸已經改名為`嘉年華畫居`了,而且還是陛下的御筆題名,莫非小少爺要在那里作畫為生嗎?”
“嘉年華畫居?”
“對。”
“先不管了。”申時行帶著兩分無奈。
“老爺,還有一件事。”
“說。”
“嘉年華畫居其實也不是陛下賜給小少爺的暫居之地,實際上是小少爺花十五萬兩銀子從陛下手里買來的,恐怕小少爺往后會一直住在那里。”
“買的?”申時行一愣,“他有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