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就這一身打扮,就知道此人大有來頭。因為金絲的面料,按規矩只能是朝中一二品武官才準予使用。
不錯,此人確實大有來頭,姓鄭名國泰,乃鄭淑嬪的兄長。
眼下是錦衣衛北鎮撫司主管糧秣的官員,職位副千戶,從五品。
這樣的官兒,若非因為鄭淑嬪,擱在外省州府或許還是個人物,但在京城毛也不是。就因為鄭淑嬪,所以他的地位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
如今誰不知道,當初朱翊镠被朱翊鈞追捕躲進翊坤宮里,后朱翊鈞趕去查探卻被鄭淑嬪挾持?
后來的事兒大家都知道,朱翊镠成功取而代之當了皇帝。
鄭淑嬪的地位可想而知,連皇后都怕她三分、讓她七分。
鄭國泰便是鄭淑嬪的親哥。他仗著有個好妹妹,早在萬歷皇帝執政時,就弄了一個錦衣衛百戶。不久前北鎮撫司為了巴結鄭淑嬪,又把他提升一級,調到司衙里主管糧秣。
這本是個很不錯的差事,只可惜他走后門打聽到這次京察不合格,將會被裁汰,為此他還專門找妹妹理論,結果卻被轟出翊坤宮……
但他肯定不敢去找朱翊镠理論,可謂憋了一肚子氣。
殊不知,朱翊镠有心借京察裁汰那些不合格的皇親國戚。
鄭國泰不傻,他也已經看出來了。
但很不服氣,憑什么不合格?想著即便自己一無是處,仗著有個好妹妹也該給他一個千戶長做做呀!
如今還只是一名副千戶,更可氣的是還要在這次京察中被裁汰。
這口氣實在咽不下去。
他才是真正感覺到黑暗前最后一抹光的那一類人呢。
今天來儲濟倉領取俸祿、年終獎以及番薯、馬鈴薯的福利,原是他的分內事,只是別人興高采烈而來,他卻是窩著一肚子無名火。
此時他大搖大擺地走過來,見眾人陡然間都歇了嘴,便說道:“方才聽得你們議論紛紛鬧嚷嚷的煞是熱鬧,為何看咱老鄭一來都不說話了?”
“鄭爺,咱剛才在發牢騷呢?”一位身著七品武官命服的官員搭訕道。
“發甚牢騷?”鄭國泰問。
“京察呀,雖然今天領俸祿,還有年終獎與福利,可擔心這是最后一次,便如同斷頭前給一頓好吃的,或是黑暗來臨前的最后那一抹光。”
“可別提這事兒,說起來就氣人,咱老鄭的氣頭不比你們大?”鄭國泰恨恨地道,“老子這糧秣官上任兩個月不到,就要在這次京察中被裁汰。”
“鄭爺知道京察的結果嗎?”
“咱妹妹好歹是淑嬪娘娘,這點兒消息還是能打聽得到的嘛。”
“鄭爺京察中不合格嗎?”
“可不是?他娘的,也不知道是怎么評估。你們現在都還不知道,我可知道自己的京察結果。你們還說如同斷頭前給一頓好吃的,還說什么什么黑暗來臨前的一抹光。我才是切身體會呢。”
“按理說,以淑嬪娘娘今日今時之地位以及陛下對她的寵愛,鄭爺在這次京察中該不至于被裁汰啊!”
“誰知道?所以說我才是憋著一肚子火的人。”鄭國泰越說越急。
“鄭爺,我們這些人若被裁汰,也無話可說,可您是淑嬪娘娘的親哥,也被裁汰,不得討個公道嗎?陛下又不是不允許外戚從政?”有人在旁煽風點火。
“告訴我去哪兒討公道,找吏部?找妹妹?還是找陛下?”鄭國泰搖頭。
“那鄭爺的火氣往哪兒出?”
正議論著,見一位吏目從門里走出來,高聲喊道:“京師西大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