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為教總壇設在你轄下的密云,做過多少傷天害理的大案,又有多個窩點鑄造假幣,你全都不察不報,如今爆發禽流感以致人感染,朝廷那多的人力物力全往這邊調度,你卻坐衙門里一問三不知,我看你是不想為官了。”
說罷,劉守有拂袖而去。
李時達傻眼了,望著飄然而去的指揮使,他感覺頭腦一片空白。
“遇到這種事兒,責任也不能全賴我們頭上吧。”州同知小聲嘀咕一句。
“就是就是。”州通判忙附和道,“無論是取締無為教還是流感,都來得如此迅猛,讓人猝不及防無所適從,統計工作一天兩報確實也難展開。”
“說這個有什么用?去,去查,去督促啊!”李時達大聲吼起來。
州同知與州通判忙轉身離去。
李時達又不知道自己該從何著手。
……
東暖閣。
陳炬緊急匯報:“萬歲爺,據統計北直隸感染人數已達七千,幾乎全分布于密云、平谷、懷柔、順義四縣,因感染致死人數已經超過五百了。”
“另外,胡誠院長帶去的太醫,有三位也因防護措施不夠而被感染了,錦衣衛與東廠也都有人感染。如今那四縣人正處于水深火熱的煎熬之中。”
“被感染和因感染致死的人數都還沒有減緩下來。錦衣衛指揮使請求撤除昌平州知州李時達的職務,因為李時達不作為,尚未意識到這次禽流感導致人流感的巨大破壞力與嚴重性。”
“準。”朱翊镠當機立斷。
“那萬歲爺,不知委任誰擔任昌平州知州呢?”陳炬弱弱地問道。
看吧,要用人時又為難……
朱翊镠思緒飛馳,腦海里人名不斷跳躍,年紀大了恐怕體力跟不上,而年紀小了又怕沒有經驗。
最終鎖定了鄒元標——幾次想用都沒有用,幾次被舉薦也沒采納。
“委任鄒元標吧,讓他速來見朕。”朱翊镠一擺手,決定道。
“好,奴婢這就派人去請。”
自來到這個世界,朱翊镠便一直想探大明文官的底,看大明文官到底什么時候最勇敢,什么時候最有決心……
后來逐漸發現張居正其實犯了一個錯誤:忽視了文官集團的雙重性。
文官固然有“沽名釣譽”的一面,比如像鄒元標之輩,因為張居正奪情一事而全然不顧自己生死也要上奏反對——張居正認為只是沽名釣譽之舉。
但朱翊镠通過一系列的舉措,比如重用王錫爵,比如以另一種方式善待張彪與與劉大元等,發現被文官集團所標榜的宗旨也并非全是口頭禪。
假如導之以誠意,一些有責任的文官如鄒元標之輩,真的能不顧一己安危榮辱,為仁民愛物的宗旨拼命。
文官這種自我犧牲的無畏精神,能在存亡于膚發之間擊退北方游牧民族的進犯,也能在千辛萬苦中修復黃河的決堤,直言批評皇帝等等。
其用心未必真的是“沽名釣譽”,而是他們深知自我犧牲,必須得到皇帝的肯定與合作才能使億萬百姓受益。
文官身上確實有這種精神氣兒。
就像王錫爵,看現在的狀態,給他以最大的誠意,他真的可以做到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而文官的這種自我犧牲的精神,被張居正嚴重低估了,至少張居正沒有誠心誠意地利用好。
如果文官稍有偏激行為,便認為他們不過是沽名釣譽之舉,那未免有點小瞧天下讀書人了。
像張居正對待王世貞與汪道昆,認為他們的詩詞歌賦只是贏得厚祿高官的資本顯然是不恰當的。
在朱翊镠看來,這是沒有認清文官集團的雙重性格。如果只將他們當作行政工具,很容易將自己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張居正的結局就這樣。
以致于張居正最后只能把自己當作烈士來看待了。
朱翊镠可不希望走上這條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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