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爾哈赤帶著額亦都與費英東離開赫圖阿拉后,舒爾哈齊倍感輕松。
他拿著大哥先前一直使用的“建州左衛之印”,反反復復看了又看。
此印的性質是“遼東屬夷”,舒爾哈齊原本也有一塊,但他已經燒毀了。
入籍大明的那一天,他就將那塊兒印章燒毀,理由很簡單,因為他已經不再是“屬夷”,而是大明人士。
建州三衛雖然暫時保留下來,但他已經是堂堂正正的大名官員了。
“大哥這塊印章還有必要留著嗎?”
舒爾哈齊望著印章喃喃自語,然后他也點了一把火,將印章燒毀了。
心想,無論大哥是否仍想建立屬于自己族人的政權,也就是發展自立于大明王朝之外的新興政權,應該都不愿意再使用這塊印章了吧?
“為什么要燒掉呢?”
張懋修好奇地問道。自努爾哈赤離開后,他就跟著舒爾哈齊。
“不燒掉留著干嘛?你認為這塊兒印章還有意義嗎?”舒爾哈齊反問。
“你大哥的理念與你可是不同哦,或許他想留下來做個紀念呢。”
舒爾哈齊微微一笑,說道:“實話告訴你吧,大哥是想留下來,但不是為了紀念,而是為了激勵他自己,讓他時刻記住自己是大明的`屬夷`。”
“原來如此,所以他才立志要發展自立于大明之外的新興政權?”
“對呀,所以留下來作甚?留下來不是激起他的欲望嗎?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人的身份又不是不能改變,原來是什么身份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
“聽你這說話的口氣,似乎并不贊成你大哥的做法哈?”張懋修又不禁好奇地道,“事實上你很尊重你大哥。”
“這是兩碼事,大哥是一個能人。我只是反對他的執念,應該學會舍棄一些東西,他的人我當然尊重啦。”
稍頓了頓。
舒爾哈齊接著感慨地道:“生活就該這樣嘛,正因為有了反思權衡后的舍棄與放下,才會在庸常的物質生活外,邂逅更加迷人的精神世界。丟掉那些并不重要的物品,扔掉看得見的東西,也許就能更好地改變看不見的世界。”
“聽著很玄呀!”張懋修笑了笑,“你怎么說起話來還像個大哲人?”
“我只是尊重現實,若人生只為欲字所累,便如馬如牛,聽人羈絡;若一念清明,則淡然無欲也。”
“這話說得不錯,上天給了人類有限的力量,卻給了人類無限的欲望。”
舒爾哈齊接著又道:“一個人的成長是給生命做加法,但一個人的成熟應該從學會減法開始。你說呢?”
“有道理。”張懋修點點頭,心悅誠服地道,“當我們開始簡化自己的生活,清空內心的負累,就能洞見幸福的真諦。真沒想到你竟有如此之境界哈。”
“境界談不上,我比大哥活得快樂些倒是真的。”舒爾哈齊搖頭笑了笑說,“我只想把自己的生活過簡單一點,而不會像大哥那樣富有理想,甚至執著地去追逐那些看似遙不可及的東西。”
“但這個世界也終究還是需要有理想的人啊。現在看著或許遙不可及,若干年之后,或幾百年之后再看,或許這就叫作希望之光。”
“我當然承認大哥是一個很有理想的人,只可惜皇上比他更有理想。”
“哦?此話怎講?”
“皇上有理想,實現起來容易,如果與其他人理想相沖突,那其他人勢必要為皇上的理想讓步,便如大哥一樣,你說道理是不是這么簡單?”
“看得透徹!”張懋修不禁沖舒爾哈齊豎起大拇指以便贊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