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徐爵對自己心境的改變,似乎并不愿意接受,感覺好像接受不了現在的自己一樣。
但沒辦法,誰讓馮保老爺?
申時行來,都感覺有點不自在,因為被徐爵引領,從前院穿過后院,直至后堂客廳,就只看見徐爵一人。
得知申時行晚上要來登門造訪,馮保已在客堂候著。見申時行被徐爵引進來,忙起身笑迎。
分賓主坐定。
馮保直問道:“無事不登三寶殿,不知申先生夤夜造訪有何貴干?”
“也沒什么特別的事兒,就想與馮公公坐下來好好聊聊。”
“歡迎!熱烈歡迎!申先生難得有此雅興,我當然會奉陪到底。”
“那就好,不妨直言,我來是想問馮公公為何在這個節骨眼兒請辭呢?”
“外界有很多議論,想必申先生也聽到一些吧?即便沒有聽到,以申先生的判斷力,為該能料到為什么。”
“我還是想親口聽馮公公說,不知可否?”申時行將自己姿態擺得很低。
“當然沒問題。”馮保點了點頭,喃喃地道,“其實,我請辭的原因是綜合多方面的考慮:第一,感覺自己已逐漸淡泊名利,故而感受不到做官的樂趣,自然也就沒有興趣可言。”
申時行微微頷首,淡泊名利這一點外界有人議論到了。
“第二,申先生應該感覺到了,自萬歲爺登基即位后,已經不再依賴于內廷中的官員,裁汰內廷中人只不過是一個表象而已,其核心在于內廷的作用已經與外廷無法相提并論了。如此一來,有我沒我自然沒那么重要了。”
“馮公公是感覺受到了輕視嗎?”
“不是這個意思,萬歲爺與皇后娘娘對我的心未變。”馮保忙解釋道,“我只是說內廷的作用已不及之前那么凸顯,有陳公公掌管也是一樣的。萬歲爺與皇后娘娘都表示尊重我的選擇。”
“被馮公公這么一說,搞得我也有乞骸骨之心。”申時行憂慮地道。
“申先生可千萬別這么想,剛也說了外廷與內廷大不一樣。申先生倘若這時候請辭,恐怕會引發朝局的動蕩。可我就不一樣,我請辭最多被議論幾句,不關乎朝局的基本穩定。”
“怕也不是吧?”申時行來了一句,但他心里也認同馮保這話。
“事實就是這樣。”馮保無比篤定,接著又說道:“第三,我主動請辭也是為了鼓勵后面的人,給他們打打氣兒,畢竟萬歲爺更傾向于重用年輕人。我確實已經老了,本該退下嘛。”
說這句話時,見馮保神情淡定,沒有一絲沮喪,或不甘的情緒在作怪,反而能感覺到他內心的竊喜。
申時行當然為馮保感到高興,只是感覺馮保像完全變了一個人似的,讓他有點不大敢相信這就是馮保。
“從前只是聽人說,我現在算是終于體會到了,當一個人不為名利時,活著原來是如此的輕松愜意。”
馮保感慨地說道,頓了頓,繼而又繼續解釋:“我現在就是在享受,待陳公公回京,我便退下,到那時的我,就可以過著屬于自己的好日子,不必為了別人而屈服,甚至做著違心的事兒。”
申時行一字不漏地聽著,邊聽還邊琢磨著,馮保可是真的變了啊。
準確地說,應該是完成了退變。
這種退變,對于馮保而言,終究是值得祝賀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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