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尚早,吃過飯后,范閑正準備去林間找個僻靜處活動身體,保持每天必須進行的修行,不料葉靈兒卻正色走到他面前,一抱拳,請他指點。
葉靈兒回府之后,與父親說起過那日在皇室別院外的較量,葉重細細考問之后,對于范閑的應對大加贊賞,說道這位范公子當初能躲過那場刺殺,生剖程巨樹,果然不凡。聽了父親的話,葉靈兒終于對范閑有些服氣,但卻稟持武道葉家的理念,找到機會就誠心向范閑討教。
所謂討教,其實只能證明葉靈兒服氣沒有服到骨頭里。
范閑極少與人對練,當初在澹州時,基本上屬于被五竹叔暴錘的可憐角色,所以今天有資格指點一下身為七品高手的葉靈兒,不免有些意外的快樂,說話指點倒也實在,只是五竹不是好老師,他也不是好老師,只會說這一拳應該如何直,這一讓應該如何省力,只能從淺顯的外在出發,無法總結出一套完整的理論。
所謂小手段,是范閑如今的成套殺人技了,只是教人卻有些不方便,尤其是教一個眼若翠玉般清亮的漂亮小女生。而且范閑也不是個一見人便會掏心窩子的實誠人,所以葉靈兒不可能學到五竹殺人的精髓所在,但終究也有所進益。
范閑微笑,今日總算將葉家流云散手全部看清楚了,原來就簡單的一雙手,竟然就可以演化出如此多的攻擊方式,即便是葉靈兒出手,就有破風殺神之威,如果是葉重或者是葉流云親自使出,只怕大劈棺之技足以破開石墓,而散手如枯枝總以令對手身法凝結不能躲
一番拳風掌勁下來,范閑很滿意葉靈兒身體的柔韌程度,只是微笑望著姑娘家小蠻腰的眼光總顯得有些異樣。葉靈兒沒有注意到他的目光,不然只怕會勃然大怒,猶自沉浸在范閑先前出手的軌跡角度以及力量的完美配合感覺之中,深受震撼。
總之,這個買賣沒有虧。
許久之后,樹林里傳來一聲呼痛,范閑揉著手腕走了出來,后面葉靈兒捂著鼻子也走了出來,終于變得徹底老實了。
其實,對于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人來說,每天的生活就像流水帳,只是一步接著一步,日日重復,難免有些無趣。但權勢與富貴這兩樣東西,似乎可以保證流水帳目上偶爾會出現些新鮮的數字來。
大寶和范思轍被范閑踢去后山騎馬射箭去了,自有侍衛保護,丫環服侍,不需要太過操心。如今的避暑莊里,便只剩下他一個男子,外加婉兒,妹妹,葉靈兒三個姑娘。
安坐庭間,啜茶聽曲,看著有幾分姿色的姑娘淺吟低唱,范閑微笑著,心想權勢真是個好東西,郡主要聽曲兒,便可以馬上從京都喊人來唱,這位唱曲的姑娘是真正的唱家,憑著一把好嗓子走游于京都王公家院之中,也是有些清高的人。
直到此時此刻,范閑才有了身為慶國男子的自覺,他必須為身邊的人,為自己謀取權力或者財富,如果想要保有看似幸福安樂的生活,而不至于淪為邊境上的馬賊,土磚窯里的苦工,或許有些東西是值得舍棄的。
他是個自私的人,這一點他時常提醒自己。
山堂之前,那位叫桑文的姑娘嗓音清脆,與清風混在一處,穿堂而上,繞梁不走。
“冬前冬后幾村莊,溪北溪南兩履霜,樹頭樹底孤山上。冷風來何處香忽相逢縞袂綃裳。酒醒寒驚夢,笛凄春斷腸,淡月昏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