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眉宇間微微一黯,行禮道“這如何使得。今日奉詔入宮,頭一個來瞧瞧貴嬪娘娘,本就擔心會惹得那幾位娘娘不高興,我入趟宮,不去看望那幾位,只怕有些不恭敬。”宜貴嬪聽見這話,打鼻子里哼了兩聲,說道“姐姐,我看你還是不要去的好,本來只是傳范閑入宮,你就陪著我說說話,我看這宮里有又有誰敢說三道四的。”
宜貴嬪是個開朗之中帶著一絲憨氣的貴婦,但這一發脾氣,仍然是顯得威嚴十足,整個宮中都安靜了下來。范閑輕咳一聲說道“姨二太太,我自己去就好了,您和妹妹就陪柳姨說會兒話吧。”
見他也這般說,柳氏無奈應了下來,和那名叫醒兒的宮女送范閑到了宮外,輕聲叮囑了一些注意事項,又不易察覺地轉到范閑肩旁,用蚊一般的聲音說道“宮里上上下下都打點到了,各宮之中都有人接著,你不要太緊張。”
范閑心頭一凜,應了下來,回身只見妹妹也跟了出來,正面帶鼓勵之色看著自己,無來由心頭一片溫暖,微笑著想道“丈母娘看女婿,向來只有越看越歡喜,何況自己生的如此漂亮臭皮囊,對付幾個宮中怨婦還不是手到擒來”
等駙馬候選人離開了宜貴嬪居住的宮室,柳氏向范若若叮囑了兩句,便和宜貴嬪進了內室。宜貴嬪幽幽望著她的雙眼說道“四年前就勸過你,不要聽那兩處宮里的勸,這下好,范閑依然活的好好的,你卻冷透了范大人的心。姐姐,你聰慧一世,怎么就當時犯了糊涂”柳氏怔在了原地,半晌說不出話來,眼神漸趨幽怨,輕聲說道“娘娘也清楚,像我們這些做母親的,不就是為了自己的孩子著想嗎三皇子如今年紀小,你還可以置身事外,再過些年,只怕你就會明白我當時為什么會犯下此等大錯。”
醒兒是個眉眼清順的小姑娘,大約十三四歲,范閑與她一路在皇宮里行著,發現這小姑娘腦袋一直低著,忍不住打趣道“腳下的路看不清楚”醒兒姑娘嘻嘻一笑,露出碎玉粒般的小牙齒來,說道“范公子,宮里還是少說些話。”范閑苦笑著搖搖頭,都知道皇宮里的規矩大,沒想到連小姑娘家家的,都這般謹慎自持。
范閑跟在醒兒的身后,看著她身上的宮女服,眼光在小姑娘尚未發育成熟的腰身上掃了一下,馬上轉移到了皇宮的建筑上,他的臉上帶著微笑,大腦卻在急速地運轉著,力圖將這些繁復的道路景色牢牢記在腦海之中,為日后那件事情做好準備。
一路經花過樹,踩石碾草,皇宮雖大,總有到的時候,殿宇雖多,但并不是每間都得宏大到聳動。看著面前的安靜院子,范閑深吸一口氣,隨著宮女醒兒走了進去。這里是二皇子生母淑貴妃的居所,這位貴妃看樣子倒是個愛清靜的,院子也被打扮的極素雅,除了幾株粉粉花樹之外,并沒有別的什么裝飾,一道竹簾,掩住了里面的一切,卻掩不住書卷香氣沁簾而出。
“拜見貴妃娘娘。”
“范公子請坐。”
沒有多余的寒喧,范閑與這位淑貴妃隔簾而坐,沒有什么先兆,淑貴妃忽然清聲問道“萬里悲秋常作客,范公子少時常在澹州,莫非以為京都只是客居之所”
范閑略感愕然,正色而答,以此為發端,他與貴妃坐而論道,道盡天下經書子集詩詞歌賦,直到二人嘴都有些干了,才極有默契地住嘴不語。范閑有些后怕,實在沒想到這位二皇子的母親竟是位皇宮之中的才女,見識極為厲害,自己都險些應付不過來。他不禁想到,這樣一位婦人所教養出來的皇子,又會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不要緊張。”淑貴妃的性情極溫柔,隔著竹簾隱約能見她的頭上只是一枝木叉,素凈的與這皇宮格格不入,“婉兒自小在皇宮長大,陛下收她為義女之前,我們這幾個沒事做的女子,便把她當女兒在養。皇宮上上下下的人,沒有不喜歡她的,所以范公子要娶宮里最寶貴的珍珠,我們不免要多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