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勢壓人,倒也算是無奈的招數,就怕北齊方面也來個魚死網破,雙方共有三千名俘虜,殺來殺去,總是無用。”范閑的手輕輕一拍書案,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怪怪的念頭,“準備加入換俘的兩個人是誰能夠讓北齊同意嗎”
“一個是已經被關了二十年的肖恩。”辛少卿溫和看著他,知道這個年青人不知道肖恩的名頭。
“這個人是當年北魏的密諜頭目,二次北伐之前,監察院陳院長與費大人親率黑騎,奇突一千里,在肖恩兒子婚禮之上生擒了他。他被咱們抓住之后,北魏諜網群龍無首,頓成一盤散沙,陛下親征之時,才能勢如破竹,生生將一個龐大的帝國打成如今的孱弱模樣。后來論功之時,監察院就因此事論了個首功,而當時我們這些年青士子都認為,如果肖恩不是膽子大到離開北齊上京如此遠去參加兒子婚禮,朝廷一定沒辦法捉住他,那后來的戰事也就不可能如此順利了。”
聽著這些數十年前的過往,范閑感嘆無語,又聽著辛少卿后一句話。
“當然,肖恩膽子大敢離開上京。陳院長膽子更大,居然敢深入敵境八百里,雖然付出了一雙腿的代價,但畢竟捉住了肖恩。在那之前,北魏的肖恩,南慶的陳萍萍,被世人稱為最可怕的黑暗大臣,肖恩被陳院長生擒之后,自然就再沒有人敢和陳院長相提并論了。”
范閑聽的心神向往,原來那個老跛子的腿竟是那次斷的,想不到陳萍萍當年還有如此神勇的一面。
“拿肖恩去換言冰云。”他想了想,純粹從理智出發判斷道“似乎我們虧了。”
“昨天夜里,幾位大臣也這么認為。”辛少卿微笑看著他,“不過陛下和陳院長不這么看,肖恩畢竟已經是七十的人,而且一旦在陳院長手中敗過,自然不可能再重復當年光彩。言公子忍辱負重,潛伏敵國四年,功勛不授自現,拿一個老頭子去換慶國的未來,這有何不可”
范閑連連點頭,好奇問道“難道還怕北齊不愿意,又加了誰”
“那個女子是北齊往日就提的要求,所以圣上干脆一并準了。”辛少卿看著范閑,忽然笑了起來,“聽說北齊皇帝很喜歡那個女子,看來日后范大人已經搶先給北齊的年青皇帝戴了頂綠帽。”
范閑的臉色有些精彩,訥訥道“難道是司理理”
談判總是分成兩個部分在進行,表面上慶國的朝臣與北齊的使團在談判桌上字斟句酌,對于每一個稱呼,每一個用字都表現出了某種病態的執著,唯有如此,才能保證國朝的臉面,不會在最后的國書上弱了幾分。所以每天鴻臚寺里總是吵鬧個不停,拍桌子的,踩椅子的,哪像兩個國家在談判,純粹是菜市場里潑婦在互罵。
而另一部分的談判,卻顯得冷酷直接許多,這里的談判沒有鴻臚寺官員的存在,北齊方面也不是使團的頭臉人物,卻是隱藏在暗中,真正能說話的實權人物。
監察院四處大人言若海,放在官員如走狗游鯽的京都里,也是位赫赫有名的高層人物,他冷冷地在換俘秘密協議上簽了字,再沒有看文書一眼。
協議上面有他親生兒子的名字,本來這次談判他可以請辭,但他堅持要來,要來看看。
北齊那個不起眼的官員笑吟吟地畫押,看著言若海輕聲說道“言大人放心,貴公子在本國過的很順心。”
言若海面無表情說道“我今日本想看看北面的同仁究竟是如何高明,竟能抓住我從小教大的小兔崽子,但看見你這個蠢貨,我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那位官員沒有勃然大怒,只是陰冷反駁道“言大人,言辭不要太過,你可要知道,貴公子現在還在我們手上。如果我們是蠢貨,那貴公子又算什么您又算什么”
言若海冷笑兩聲,起身向門外走去,說道“問題就在于,我兒子可不是被你們抓住的。”
走出門外,坐在輪椅上的陳萍萍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你在這個位子上久了,已經不如當年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