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了。”
“去吧。”范閑一揮右臂,覺得自己確實很有年青學生領袖的氣派。
他前世看過許多抗日戰爭的影片,覺得此時黑夜之中的慶國,像極了被日軍占領下的北平,自己與五竹就是那些勇于反抗侵略者的學生們,正小心翼翼地夜色中散發著傳單,號召慶國的子民們,起來反抗那些無恥的統治者。
他微笑著躺回床上,床下的箱子就這么擱著,他一點兒也不擔心,五竹這方面的記憶都喪失后,這個世界上會開箱的,就只有自己一個人。
熟睡之后,他做了一個香甜無比的夢,初秋的京都下了一場大雪,長公主怯生生地上了馬車,哀怨無比地回頭看了一眼皇城,然后離開了自己生活的世界。
九月初秋的京都,真的下了一場大雪,漫天的白色傳單像雪花一樣,飄灑在京都里的每一處,尤其是太學與文淵閣附近,更是拾之不盡。其時天色熹微,晨起的學子與百姓們揀起這種陌生的紙片,一看之下,大驚失色。
這是慶國這片土地上,第一次出現傳單戰。
但范閑依然高估了慶國子民的熱血,低估了監察院和六部衙門的操控能力,不過是兩個時辰之內,整座京都的傳單都已經被收攏到了天河路流水畔的那個方正衙門里面。
沒有一個人敢私留傳單,雖然百姓們極少與監察院打交道,但是懾于這個院子的兇名,沒有人愿意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去賭。
太學正的反應也很神速,當天就請了旨意,提前開始了秋學的考試。
諸般措施在半日之內,連續下發,終于成功地控制住了局勢。但流言這種東西不需要翅膀也會飛,不需要空氣也能呼吸,早已傳遍了京都的大街小巷,人們出門時常常會互望一眼,那眼中不再是表達著“您吃了嗎”的意思,而是說“您看了嗎”
長公主的聲譽在慶國京都一向不怎么好,畢竟三十幾歲的人了,還沒有結婚,這件事情本身就已經相當怪異。
所以傳單上那些對于長公主里通外國的指控,雖然百姓們不見得完全相信,但也依然認為空穴來風,未必無因。那些街坊婆姨們的邏輯更加簡單這么老了還不嫁人,肯定不是什么好女人。
慶國皇室第一次面對這種局面,不免有些緊張,雖然監察院措施得力,但皇宮之中依然惶惶不安,宮女太監們走路的聲音都刻意放小了一些,聽說陛下在御書房里大發了一頓脾氣,而太后老人家去了一趟廣信宮,幾個耳光聲過后,長公主哭了好久。
監察院的房間內,一片安靜和尷尬的沉默。八大處的頭目都看著上首方,陳萍萍坐在輪椅上,用手拔拉著頜下沒幾根的胡須,看著那張傳單,呵呵怪笑著。
陳大人可以笑,下面的頭目們卻不敢笑,誰都知道那張傳單上寫的什么東西。
“你們說說,這紙上寫的東西有幾分真假”陳萍萍終于壓下了心中快意,看著下屬們。
首當其沖的自然是八處的頭目,這京都所有的文字出品,現在就歸他與教育院的相關職司管著,今天京都出了這么大事,他早就嚇得不行,于是不及回答院長大人的問話,搶先匯報道“紙是西山紙坊的紙,那里歸內庫管。墨是萬松堂的墨,那家沒有什么背景。”
陳萍萍皺眉,看了他兩眼,斥責道“我只是問你真假,又沒有問你是誰寫的。”
八處頭目抹了抹額上的汗,小意回答道“污蔑公主,妄言國事,挑弄是非,自然無一分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