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久的沉默之后,陳萍萍有些困難地堆起笑容,堅持著自己的意見“主子,問題就在于,他永遠不可能成為皇家的血脈,臣身為主子的屬下,想為他謀個安全的未來。”他頓了頓又說道“如果他接手內庫,一定會成為皇子們大力拉攏的對象,想來主子也不愿意看到這種局面,那不如讓他出去一趟,避避風頭,老躲在蒼山上,也不是個事兒。”
皇帝冷冷地看著面前這跛子,這是群臣眼中自己的一條老狗,可是自己已經多久沒有聽他口里說出的主子二字了
“準了。”皇帝緩緩閉上了雙眼,似乎在這一瞬間,皇宮里的風雪都消失無蹤。
陳萍萍安靜地坐在輪椅上,等著半天,終于等到了天子的下一句話“只是你要清楚,司南伯與林宰相可不會同意這個安排,呆會兒朝議的時候,朕可要被煩死。”
“起駕”
小太監清脆的喊聲在興慶宮殿檐下響了起來,悉悉索索的,太監宮女們從殿旁涌了出來,抬著天子輿駕,伺候皇帝陛下上乘,往前殿走去。
輿駕上密閉的極好,漫天風雪根本無法偷入一片,皇帝半閉著眼,撐著頜不知道在想什么,手掌緩緩撫摩著微微發燙的小炭爐,半晌之后,他嘆了口氣,睜開了雙眼,看著這熟悉到厭倦的皇宮景色,輕輕搖了搖頭。
皇宮正殿之中,太監持拂塵而出,清聲誦道“圣上駕到。”
下方已經候了許久的的群臣們整肅衣衫,拜伏于地,山呼萬歲。皇帝看了這些臣子一眼,緩緩地走到龍椅前坐下,說道“都起來吧。”
臣子們聽著發話,才爬起身來,只是這些高官貴爵們在京都里活的滋潤,不免有些體胖身虛,所以動作遲緩不一,看上去好不滑稽。
“別的事都議妥了,眼看著春時即到,春闈大比之后,去年與北邊擬的協議也到了執行的時候。”皇帝的精神似乎顯得不大好,半倚在龍椅上,“諸位大臣,可有合適的使節人選”
這幾個月里一直有風聲,說宰相的新婿,太學五呂奉正范閑有可能被指派出使北齊。宰相林若甫一直以為是朝中反對自己的那些文臣們作祟,所以早就做了充分的準備。
本來范林二族在朝中向來互看不順眼,一個是踏踏實實的皇派,一位卻與長公主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而隨著范閑的入京,所有的一切都發生了激烈的改變。宰相與長公主決裂,而范侍郎卻成為了他的親家。
戶部侍郎范建站的位置有些靠后,他瞄了一眼隊列前頭,發現宰相林若甫也在望著自己。二人眼光一觸,微微一笑。
“稟圣上,臣以為,鴻臚寺少卿辛其物上次談判之時,行事利落,為國謀利不少,實為佳才,若任辛少卿為此次回訪使臣,最為合適。”
搶先出來回話的,是宰相林若甫的門生,那位太常寺少卿任少安,因為今日朝議要論及回訪之事,一應禮節規格都要質詢他的意見,所以他與鴻臚寺少卿辛其物都在殿上。
辛其物微微一驚,心想怎么把自己推出去了他當然明白,宰相方面肯定不愿意自己的女婿千里迢迢去那敵國,雖然安全上肯定沒有什么問題,但是山高路遠,春試之時,范閑肯定會再有擢升,若之后馬上出使,誰知道數月后朝中又會變成什么模樣
其實太子東宮的意思也和宰相大人差不多,如今沒有長公主在太子背后發瘋,太子思考問題也顯得成熟了許多,認為范閑留在京中馬上接手內庫,自己同時加大拉攏力度,這才是正途,如果能夠借此掌握住范侍郎,與宰相修復關系,那就更好,何況春闈將至,東宮還有倚重范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