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建沉默了少許,馬上便醒了過來,微笑應道“臣不敢有想法。”
“是不敢還是沒有”
“是不敢。”
“如果你敢,你會怎么想”
宮殿之外風雪交加,殿內溫暖如春,卻因為君臣間的這幾句對話便得與室外一般凜然了。與范建交好的官員們不禁暗中著急,心想司南伯大人,今日為何殿前應對如此亂了分寸。
片刻之后,只聽見范建輕聲回答陛下的話“臣與犬子分開十六年,如今只是相逢數月,便又要分離,不免有些不忍。”
這不忍二字輕輕回蕩在宮殿之中,不知道會落入誰的耳中。
皇帝微微一笑,知道對方是說給自己聽的,只是這個從小一路長大的伙伴,其實并不明白自己派范閑出使北齊的真正用意,看來還是只有陳萍萍最明白自己啊。
“不過數月,春中去,秋初回,又有甚不忍的”
皇帝不待范建再說話,微笑擺手,宣了旨意“戶部尚書年老病弱,已休養多時,宣旨慰諭,賞戶部左侍郎范建遞補尚書一職。”
朝臣并無異議,范建早就在戶部一手遮天,只不過一直沒有扶正罷了,有些一肚子壞水的大官忍不住心里嘀咕,心想范侍郎才將自家的柳氏扶了正,這皇帝就將他扶了正,若侍郎大人早知如此,會不會許多年前就將柳氏扶正再說
當然,眾官心里都以為,這是陛下對于先前令范閑出使北齊的一種補償。
范建知道此事再無可能轉還處,面色寧靜,上前叩首謝恩。皇帝又轉向林若甫處,微笑說道“宰相大人,令愛新嫁,朕便將范閑支使出去,你可想說些什么”
宰相林若甫苦笑著出列一禮,慶國的君相之間看似融洽,但事實上君權威嚴,沒有一個人敢于嘗試稍加撩拔,先前他對于范建的興動就有些不解,此時陛下問到自己頭上來,他自然不敢有二話,沉穩應道“范閑正是該磨練磨練。”
朝會之后,皇帝陛下心情似乎好了些,乘著輿駕回了后宮。大臣們沿著直道向高高的宮墻外行去,紛紛向范建道喜,恭賀他出任戶部尚書一職,從此以后,可以明正言順地掌握慶國的一應變財之物。
禮部尚書郭攸之打趣說道“范大人,從今以后,老夫們的俸銀就得從您手上領了,可別克摳的太厲害。”
范建呵呵一笑,搖頭道“郭大人愛說頑笑話。”范閑整了郭保坤幾次,但是朝堂之上,這兩位大人之間,倒像是好無芥蒂一般。
往外走著,林若甫輕輕咳了一聲,走上前來,群臣向宰相行禮,知道他一定有些話要和自己的親家講,所以散開了一些。林若甫輕聲說道“范大人,陛下為何執意讓范閑出使北齊”
二人如今已是親家關系,自然虛套就少了一些,范建苦笑道“下官確實不知,或許真是想讓犬子磨礪磨礪”他嘴上這般說著,心里卻知道,一定是那個該死的跛子在背后做了些什么手腳,不過轉念一想,范閑暫時離京,避開太子與二皇子的拉攏,等到大皇子領軍回京之后再看,或許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林若甫似乎同時想到了這點,不過他有更深的一層疑慮,似乎陛下對于自己的這位“愛婿”似乎關切的有些太多了,難道真是僅僅因為晨兒的緣故
宰相大人搖搖頭,微笑對親家說道“大寶最近一直在山上,勞煩范大人了。”
“哪里話”范建笑道“都是一家人了。再過一個月,春暖花開之時,出使北齊的使團就要離京,到時候我會讓婉兒常回相府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