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屋中就只“剩下”范閑陳萍萍與費介這三個人。一陣長時間的沉默之后,陳萍萍的雙手輕輕撫平膝上毛毯上的皺褶,臉上浮出一絲微笑,望著范閑說道“我相信,當你看見院外那個名字之后,就應該知道很多事情。”
“五竹叔說過一些。”范閑微笑望著面前這位跛子老人,心里面涌起十分復雜的感覺,雖說自己的人生有很大的一部分都是他安排著的,但不知道為什么,范閑生不起那種一般人的抵觸情緒,反而有一種很古怪的信任,似乎面前這個慶國最恐怖的官員,是值得自己信任的。
這是直覺,范閑一向相信并尊重自己的直覺。
“老五”陳萍萍閉著眼睛,皺著眉頭,似乎陷入某種回憶之中,忽然說道“他的記性到底好點兒了沒有”
范閑輕聲說道“也許該記得的都記得,不想記得的都忘記了。”
費介咳了兩聲,瞪了學生一眼,心想面對著院長大人,盡說這種玄之又玄的話,實在是很沒有什么必要,很犯嫌。
監察院的會議室里不免陷入了一陣有些尷尬的沉默之中,誰也沒有想到范提司大人在監察院的頭一次露面,竟然是如此的一個情形,與監察院向來的肅殺氣氛完全不合,半晌之后,終于有人忍不住笑了一聲。
范閑微笑著,雙手抱拳,往里面走去,這里的七位厲害人物,他只認識言若海一個人。其余的人都很面生,幸虧費介老師今天一直跟在自己身邊,不然自己還真有些害怕獨自面對這整個慶國,或者說整個天下最陰森恐怖的密探頭子們。
在長桌的盡頭,有一位老人正坐在輪椅之上,雙眼清寒,卻十分溫柔地望著自己。范閑無來由地在心底嘆息一聲,緩步走向前去。他早就認出了對方,畢竟十六年前自己初次來到這個世界時,就曾經見過他,這十六年里,老跛子的面容似乎沒有什么變化。
陳萍萍看著這個離自己越來越近的年輕男生,臉上浮現出一種很奇怪,很滿足的神色。范閑已經走到了他的身邊,陳萍萍張開自己的雙臂,輕聲說道“孩子,到這里來。”
范閑緩緩低下身子,將自己的頭輕輕擱在老人的肩膀上,將自己的身體投入對方并不寬廣的胸懷,輕輕一抱。
陳萍萍很瘦,兩人的身體接觸有些輕柔,但范閑感覺很溫暖。
一老一小二人就這樣擁抱著,似乎身邊那些慶國的密探頭子們都不存在一般,且容放肆這一時吧。許久之后,二人才緩緩分開,范閑很恭敬地行了一禮“終于見著您了。”
陳萍萍忽然發出極尖銳的兩聲笑,笑聲中顯得極其快意。
除了費介之外,不知道內情的七位密探頭子都保持著禮貌地沉默,但內心深處卻是一片震驚,誰也不知道這位提司大人與向來離群索居的院長大人究竟有怎樣的關系。
今天是范閑以提司身份正式進入監察院的第一天,所以八大處的成員都在這里等著。一番簡單地自我介紹之后,范閑安靜地坐到了陳萍萍左手邊的椅子上,而費介坐在了陳萍萍的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