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閑微微一怔,想到他這輛馬車兩邊無窗,間隔鐵板夾層,對方竟然還能知道遠處黑騎環峙的狀況,真有些神奇,旋即溫和應道“正是黑騎,當年千里突襲,就是現在這隊騎兵的先輩。”這說的是很多年以前,陳萍萍率領黑騎從婚禮上生擄肖恩回國。
那件事情是肖恩此生最大的屈辱,也帶給了他無法磨滅的創傷。
“你準備什么時候動手殺我”肖恩又是很尋常的一句話,語氣里沒有一絲波動。
這連著幾句跳躍性極強的問話,暗含著某種心理上的催眠,如果是尋常人說不定會下意識地墮入圈套之中但范閑不是尋常人,他略感詫異說道“什么”
肖恩微微一笑,瞇著的雙眼里淡淡的紅色散了出來“我想,陳萍萍應該是不會愿意我回到北方的。”
范閑搖頭道“老一輩人的想法,我向來懶得多想,只要做好自己職司就成。”
“你是一個很不錯的年輕人。”肖恩靜靜望著他,緩緩動了動手腕,把沉重的鐵鏈擱在了桌子上。
“肖先生為何這么說”
“一路上同行了很多天,范大人雖然時常在那小姑娘車里逗留,卻沒有因為貪戀春色而忘了職司。”肖恩淡淡說道“關鍵是你每天晨間與深夜里的兩次修行從來沒有停止過,這種毅力,就算是我當年,也遠遠不及你。”
范閑微笑應道“笨鳥先飛,我知道自己的實力不成,天賦不夠,自然要多練練。”
肖恩搖搖頭“你的天賦很好,你的實力已經很強,只是你從來沒有單獨挑戰過真正的強者,所以無法激發出你身體內真正的實力。”
范閑靜靜地看著老人蒼老的面容,那雙深如古井的雙眼,心里不由想到,難道你就是我要獨立面對的第一位真正強者
出了滄州城,使團便進了定北軍的管轄范圍,此處一片草原,軍營遠在百里之外。范閑根本不想與那位九品上的強者燕小乙碰面,使團自然是繞道而行,反正有黑騎沿途保護,想來這天下也沒有誰敢來如何。前些日子,曾經有過幾拔嘯聚山林的山賊派探子前來打探,但遠遠看到使團與側前方黑騎的聲勢,早就嚇得退回山中,數月不敢輕出。
肖恩依然沉默著,司理理也依然沉默著,而且漸漸顯出憔悴出來。
范閑冷漠地看著自己押送的二人,心里卻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這些天的相處,不知為何,對于司理理倒生出了一絲憐惜之情,一是憐她身世,二是憐她日后遭逢,但范閑自信自己的心志清明,一定不會做出因小失大的舉措,如果自己真的與司理理發生什么,那監察院在北齊的計劃就會出很大的問題。
不知道北齊的年輕皇帝是如何知道司理理還是處子。但如果當對方發現司理理已經失身,紅袖招計劃自然也就無法發揮效用。
但范閑似乎不大想面對司理理有些惘然的面龐,似乎對于自己的把握也不是那么充分,所以他再也沒有上過司理理的馬車,反而更多的時候會登上肖恩的馬車,從這位看似沉默的老人嘴里,獲取一些許多年前的八卦新聞,江湖秘辛,一方面是真的向這位曾經最恐怖的密探頭領學習很多知識,另一方面范閑也不想讓肖恩有太多的時間安排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