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閑喘了兩口氣,平伏了一下胸腹間微微紊亂的氣息,勉強笑著說道“我從來都不是什么武道高手,自然不會依什么江湖規矩。我是慶國監察院提司,是官員,姑娘是北齊人,如今卻擅入國境,站在我們慶國的土地之上,我只要擒下你治罪,哪里會管用什么手段”
海棠默然,似乎認可了他這個解釋。
她緩緩閉上了雙眼,深吸了一口氣,那股異常自然清美的氣息,開始在她的身體四周強盛了起來,身旁的草甸里的露水似乎都開始歡喜雀躍,掙扎著下了草葉,化作了淡淡霧氣。
范閑瞇著眼,知道自己拍向對方胸脯的那一掌,刺向對方私處的那一刺,讓這位一代天嬌動了真怒。
就像一道風吹過,又像是一絲光掠過,這清晨的春風在草甸上輕柔吹拂著,海棠的劍尖也順著風勢,借著光影,輕柔無比,自然無比地再次刺向范閑,這第二次出手,比先前顯得更加溫柔,但范閑知道,也是更加兇險。
他雙腳有些麻木,一夜激戰的后遺癥終于發作,而且面對著一位九品上的絕世強者,他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和她硬拼,自己沒有那個實力。
所以范閑棄了匕首,收回雙掌,微瞇著雙眼,不再進攻,全憑著身體肌膚與空氣的每一絲接觸,開始躲避那柄宛若天成的短劍劍勢。
很多年前,他就這樣做過,當時五竹拿著一根木棍。
今日,他又這樣做了,對手拿著一柄短劍。
五竹能夠敲中他,但海棠不是五竹,她就算是九品上的絕世強者,依然不如五竹遠矣。
范閑眼中露出微驚之色,贊嘆道“果然不愧是苦荷大師的高徒,果然不愧是九品上的強者,竟然如此輕易地便化去我的攻勢。”他的表情是假的,他的言語卻有幾分真實,范閑很清楚,在五竹叔這個填鴨師傅的帶領下,自己確實不是面前這個海棠姑娘的對手。
他往后撤了一步,滿面堅毅,將淬毒的匕首插入靴中,一攤右手請道“兵器上不是姑娘對手,請教姑娘拳腳功夫。”
海棠微微一怔,將劍緩緩收回鞘中,她隨身攜帶的劍并不是很長,所以劍鞘藏在那身與她身份完全不符的村姑衣裳里,竟是一時不容易發現。
范閑微笑拱手一禮,腳尖在地上一蹬,竟是毫不講理地化作一道灰龍,直直沖向了姑娘家的身體。
海棠圓睜著那對清亮至極的眼睛,她自出師以來,不知挑了多少北國高手,卻從來沒有遇見過范閑這等舍生亡死,豪氣干云的打法,難道對方不知道,這等愚蠢沖刺,自己只要稍一轉身,就能完全掌握場中局勢的主動
本來她的那位世人尊崇的老師,并沒有交代給她別的任務,更專門叮囑過,不要節外生枝。但當海棠看見那個漂亮年輕人,居然如此輕視自己時,仍然忍不住眼睛亮了一亮,心想就此殺了對方,似乎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然后她腳后跟微微一轉,整個人的重心往后偏了兩寸。
須臾之間,范閑已經沖到了她的身前,毫無花俏的一拳直直擊出,目標正是那件花布衣裳下面鼓囊囊的胸脯。
當那只拳頭離海棠的身體只有不到三寸的時候,海棠的身體像枝楊柳一般,宛若被拳風吹的從中折斷,整個人的身體極其奇妙地向后倒了過去,以自己的腳跟為軸,畫了一個半圓,片刻之后,整個人如同一道風般,飄到了范閑的身后,輕抬右掌,拍向范閑的后腦。
看似簡單的一個動作,但在范閑的速度與當時極短的辰光映照之下,卻顯得無比精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