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定之后,馬車離開了禮部衙門,身邊的御林軍自然是跟著的,遠處還有些看似路人的密探一路跟著。王啟年人坐在馬車里,卻老遠就能聞到那些人身上的味道,輕聲對范閑說道“提司大人,應該是錦衣衛的人跟著我們。”
“反正有御林軍陪著,難道還怕咱們走丟了”范閑輕聲說道“不用理會他們。最關鍵的是,這幾天不要急著聯絡院里在北齊的人手,給那些探子帶去不必要的風險就不好了。”
依照朝廷命令盯著使團一行的北齊密探們也有些奇怪,這些南方來的使臣離開禮部之后,為什么會有興趣去逛街,而且逛的是上京最豪華,最奢侈的秀水街,這條街上賣的都是像玻璃制品之類的奢侈物件兒,根本不是一般百姓能消費的起的。
一位密探皺眉說道“為什么這些南蠻子要逛秀水街”
身邊的下屬回答道“難得出國一趟,當然得買些好東西回去。這些南蠻子現在有錢的狠,不買些玻璃杯回去,怎么向家里的人交待”
“蠢貨”頭前那位密探罵道“這天下的玻璃都是南慶出的,他們哪里用得著來咱們上京買”
秀水街的人并不多,但行走在里面的齊國人都是大腹便便之輩,滿頭珠釵的婦人,一看便知道腰包里的銀子不多,但銀票一定比家里的書要厚實許多。那些店鋪沿街而作,每間之間隔著些許距離,不遠不近,恰到好處。
那些招牌更是顯眼,豎直擱在店面之外,上面涂著黑漆,描著金字,只是有的金字已經逐漸褪色,那些有錢的東家卻似乎不想去換,仔細一看落款,才知道原來這招牌很有些年頭了,題字的人往往也都是百年,甚至數百年前的一代名人,之所以任著金字漸褪,想來是這些商人們想刻意營造出一種古仆篤實之風,炫一炫百年老店的氣息。
唯獨是秀水街最正中的七間鋪子與眾不同,招牌都是橫著的,雖然不是嶄新的,但與周遭一比,就要顯得年月淺了許多,這些鋪子有的是賣玻璃制品的,有的是賣肥皂之類物事的,有的是賣香水的,有的是賣棉布的,有的是酒水的,最稀奇的是有一家,居然是專門賣玩具的。
幾輛馬車在街口停了下來,有御林軍的士兵護送,這等架式甚至連一等王侯都比了過去。但秀水街上所有的商家依然保持著自矜,沒有人出來迎客,只是等馬車上下來的那四個人逐一走過。
這四人一路往秀水街里走去,終于在賣棉布的那家門口停了下來,其中生的無比清秀的那位年青人摸了摸腦袋,似乎有些不明白為什么棉布也能算是奢侈品。
入店之后,那位老板向這幾位面生的貴客解釋道“說到種棉花植棉布,傳說數百年前倒是有位姓王的天才人物做過,只是后來法子漸漸失傳,也就沒人再用。直到二十年前,咱們當年的老東家天縱其才,這才重新拾得了這法子。諸位請看,這棉布比絲綢暖和,價錢又便宜,怎么也是上好的品質,就算比起南慶京都來講,也差不了多少。”
那位清秀年輕人似乎極感興趣,說道“給我來一尺試試。”
店老板臉色一黑,聽出對方是南慶口音,罵咧咧說道“原來是老鄉,我說這位官老爺,哪有咱們南慶人來北齊買棉布的道理,更何況別人都是成捆成捆買,您這倒好,來一尺試試”
年輕人嘿嘿一笑,拱拳告了個歉,退出店門,仰首看著橫招牌上那幾個字,皺眉道“這字寫的可真是難看。”
店老板大怒,罵道“這是咱們店老東家親筆所寫,你這不識貨的家伙,速速退去”
年輕人嘿嘿一笑,領著三位下屬又去了旁邊一個店鋪。這年輕人自然就是范閑,他嘴里所說難看的字,自然是他母親許多年前留下的墨跡,與箱子里的那封信上字跡倒是相差不大一模一樣的難看啊
逛了一會兒,范閑便知道了,這幾間鋪子都是南慶皇商在北齊開的產業,當然,更多年前,這應該都是葉家的產業,只看賣的那些東西,就知道老媽當年肯定從天下貴人的手中不知道賺了多少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