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閑身為南朝正使,在上京所有的行動,都必須處在北齊朝廷的監視之中,這是雙方外交事務中的默契與習慣,所以極難有完全自由行動的機會,不過今天例外,因為范閑是在與海棠姑娘散步,海棠姑娘明顯很不喜歡錦衣衛里那些老鼠跟著,所以一路雨傘同行,看似閑庭信步走著,卻將那些暗梢全甩了,相信那些錦衣衛也沒有膽量在海棠表達了明顯的敵意后,仍然敢跟著二人。
從那間住著兩位姑娘的奇妙小廟里出來后,范閑伸了個懶腰,發現街角并沒有熟悉的錦衣衛,臉上浮出一絲快樂的微笑,抬步向街角的一條小巷里走了進去。
雨后無晴,只有清風吹拂著枝頭偶爾墜下的露珠,擦著他的臉頰滑過。
想到司理理與皇帝,范閑還是有些不明白,不過海棠剛才提及的話題,卻讓這位不過十七歲的男子滿腔心思都回到了京都,回到了妻子與妹妹的身邊,思鄉的情緒開始泛了起來,溫暖的感覺開始盈滿胸臆。
巷口偶有行人經過,有些苦力正推著板車抄著近路,趕往做工的店鋪。范閑臉上帶著那絲陽光般美好的溫柔笑容,緩步向巷口走去。
一輛板車從他的身后推了過來,將將擦身而過的時候,范閑手腕一翻,一直捏在掌心里的黑色匕首橫著刺了過去
噗哧一聲悶響,匕首插入苦力打扮的秘探咽喉,寒刃入肉,那人立斃于地。
下一刻,范閑已經踩著將翻的推車,整個人像道影子一樣飄到了巷尾,手指夾著一根毒針,扎入一個人的胸間大穴,左手極詭異地從右腋下穿出,三枚弩箭齊發,將正滿臉愕然的另一人活活釘死。
反手一掌將全身麻頓不能動的那人頸椎砍碎,范閑脫下身上的衣服,翻了過來,用雨帽遮住了自己的頭臉,遮住了自己的陽光笑容,從死人身上拔出弩箭,走出了巷口。
“無情未必真豪杰,憐子如何不丈夫”海棠緩緩重復了一遍,旋臉上又回復了那種平常的笑容,領著范閑踏入了小廟木門。
“范大人。”司理理襝衽一禮,范閑面上帶著溫和而疏遠的笑容,拱手回禮,“司姑娘什么時候入的上京。”
“托大人福,三天前就入京了,一路平安,多謝大人記掛。”司理理緩緩垂下眼簾,她身上還是穿著那件旅途中的湖綠色輕衫,此時天時已熱,自然不怕著涼。
范閑又與她輕聲說了幾句話。
海棠在一旁平靜看著,眸子里卻閃過一絲笑意,這二人面上做出的陌生,又怎能逃得出她的眼光。范閑此時心里也有些奇怪,為什么海棠會將自己帶到司理理寄住的廟中,一直服侍司理理的那些宮中嬤嬤又到了哪里難道海棠不知道自己身為外臣,此時與北齊皇帝想要的女人,應該保持著三千里距離才合適
“這是我住的地方。”海棠解釋了范閑心頭的疑惑,“理理如今不方便入宮,所以陛下請我代為照顧。”
范閑苦笑了一聲,這才想起司理理曾經說過,身旁這二位姑娘當初是在北齊皇宮里的手帕交,他忽然想到一件事情,難道苦荷也住在皇宮里廟雖偏遠,但范閑依然有些忌諱,只是閑敘數句,便對海棠說道“我在外間等姑娘。”不等海棠與司理理回話,竟是出了門,在外面的天井里等著。
等他出門之后,海棠靜靜看了司理理一眼,沉默半晌后忽然說道“我將他帶來與你看一眼,你沒有什么話要與他說”
司理理抬起頭來,那張嫵媚至極的臉上閃過一絲惘然,輕聲細語說道“我說過,我不想見他,估摸著他也不想見我,此時他在門外,還不知怎么埋怨你,海棠,你太胡鬧了,就算你是苦荷的徒兒,這種犯忌諱的事情還是少做一些。”
海棠靜柔一笑,說道“只是看看怕什么,咱們那位陛下可不是個小心眼的人。”
另一處雅致干凈的小房內,縷縷清香漸彌禪房,幾上清茶與家什的琥珀色一混,讓人看著感覺十分寧靜。
“你帶我來見司理理究竟是為什么”范閑盤膝坐在茶幾另一面,皺著眉頭,那張清逸脫塵的臉上終于多了些煩惱,關于肖恩的事情,他在努力地進行安排,司理理卻是塊燙手的土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