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齊方面確實很蠢。”范閑喝了口茶,說道“居然這么早就把你放了出來,還讓你安安穩穩地在使團里呆了這么多天,如果是我,給我十個師我也不換。”這是范某人前世時的某個典故,言冰云自然聽著沒有什么感覺,也沒一絲感動。
“或許他們認為朝廷肯用肖恩來換我,本來就已經夠愚蠢。”想到這件事情,言冰云依然有些郁積,“不過北齊人換回肖恩,卻不大用,還要想著法子殺他,這更是蠢到了極點。”
范閑嘆了口氣說道“有人曾經說過一句話,一國有如一人,它永遠不可能是一個完美運轉的機器,往往會隨著統治者的情緒變化而變化。北齊皇室自身就有意見分歧,只不過苦荷的光芒太盛,所以才會重新將肖恩囚禁,如果上杉虎不是肖恩的義子,想來也沒有人敢去撩動皇室的決議。”
“那你呢”言冰云皺眉說道“一路北上,你明明有機會殺死肖恩,卻放過了他。如今對方已經身在上京,你卻要救他,救他出來后,你又要實在是有些莫名其妙。”
范閑笑了笑,關于肖恩身上的那個秘密,他不會告訴任何人,也正是如此,這件事情的過程才逐漸顯得有些荒唐可笑。
他想了想,對言冰云解釋道“這就和下棋一樣,雖然最后都是想要將對方的老帥將死,但是我們運兵用卒的過程路線不一樣,從中所獲取的利益也不一樣。”
如果在霧渡河畔就殺死了肖恩,先不說范閑當時準備舍棄的那個卒子還能不能活著回國,范閑也永遠無法知道神廟究竟在哪里。而此次動用了監察院在北方的所有力量,要將肖恩救出來,范閑只是想設置一個棋盤上常見的逼宮局,希望能夠在繞了這么多道彎之后,獲得陳萍萍都沒有獲得的利益。
“肖恩不越獄,錦衣衛不好殺,畢竟上杉虎在北齊軍方的聲望極高。”
“肖恩這個老鬼,活的還真可憐。”有個聲音嘆息著,“到底是老了,不復當年了。”
“我不建議你親自出手。”言冰云冷漠地看著他,“如果苦荷真的放下架子出手了,你怎么活下來”
范閑默然,肖恩嘴里的秘密他不敢讓別的人聽到,只好自己冒險出手。他緩緩敲打著茶幾,閉目想像著自己像一位棋手般有些笨拙青澀地移動著棋盤,在棋盤的兩方當然是老謀深算的人們,是苦荷與長公主,是太后與上杉虎,與這些人比較起來,范閑實在算不上什么。
但是頑童別的本事沒有,就是有掀棋盤的勇氣。
所有的事務性工作都完成了,使團與北齊朝廷同時松了兩口氣,開始縱情飲宴,范閑也不例外。在平靜的上京城,唯一顯得有些怪異的是,沿著玉泉河兩岸,發生了幾起有些蹊蹺的命案,而且與這些命案相隨的,還有顯得格外恐怖的縱火,接連幾日,火光映紅了北齊人愛煞了的那道河水。
范閑清楚,這些命案的背后都隱藏著些什么。當冬眠了一整年的慶國情報人員開始行動起來后,那位叫做沈重的錦衣衛鎮撫司指揮使,肯定嗅到了其中的味道,而扎根于上京人群中的錦衣衛也開始做出激烈而有分寸的反應。
言冰云當年一手布下的暗哨,估計在這些命案中已經損失了一部分。畢竟身在異國,想要在對方的鼻子下方做這么大一筆買賣,而不驚動對方,是不可能的事情,只是四處設在北域的整個情報網被割裂成了數片,所以并不擔心會被北齊錦衣衛挖出太多的據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