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道人面色蒼白,一身黑衣,相映之下就像是雪炭一般不相容,他極為恭謹地握住劍柄,倒提而起,雙拳拱禮道“晚輩見過肖先生。”
在北齊,除了苦荷之外,所有的人見到肖恩,都只能持晚輩之禮。
“想不到當年的年青劍手,如今已經成了錦衣衛最厲害的劍客。”肖恩咳了兩聲,仍然是坐在地上,輕輕捶了捶膝蓋。
“已經過去很多年了。”何道人看著肖恩,面上一片誠摯的敬意,“我不是錦衣衛的狗,我是太后的門人,今日特來請肖先生安息。”
肖恩輕聲說道“你要知道,這天下,終究是陛下的。”
何道人知道這位老人說的是什么意思,皇帝并不想殺肖恩,自己一味站在太后的立場上,無疑會得罪那位年青的皇帝。他微微一笑,看了看四周“我本以為,今天會看見那位姓范的南朝年輕俊彥。”
肖恩又咳了兩聲,說道“想不到老夫橫行一世,臨死前卻只是個魚餌。”
“老大人無須傷懷,既然姓范的知機而退,算他運氣好。”
锃的一聲,何道人拔劍出鞘,整個人如飛鳥一般疾掠而來,手腕肘彎肩頭成一筆直線條,直刺肖恩的心窩
樹下的戰場已經安靜了,錦衣衛用馬車運來很多玉泉河的河水,大桶一傾,那些清水嘩嘩地沖到街道上,瞬息間將地面上的灰塵鮮血沖涮的干干凈凈,只留下那些濕漉漉干凈的石板。
四周有錦衣衛在看防著,也有相關衙門在各處民房里進行著彈壓,所以這一塊兒丁字巷四周沒有什么異動。院后的那堵石墻也開始被臨時的材質重新封了起來,總之,鎮撫司必須在極短的時間內,將這一片區域盡量回復成原樣。
宮中并不想在此時將這件事情掀開,畢竟譚武等人死的壯烈,想要構陷上杉虎,有些難度,而且畢竟也要考慮軍方的態度,所以暫時準備壓一段時間。
晨起的鳥兒啾啾叫著,錦衣衛們抬起頭,看著沒有泛白的天色,心想鳥兒倒是起的早,難道它們也知道這里發生了什么
潛到樹下的范閑抹去額角的一滴冷汗,在心里咒罵了幾聲那些失眠的驚鳥,小心翼翼地將自己的身形隱藏在黎明前的黑暗中,遠遠綴著錦衣衛的傷員隊伍往北城方向遁去。
長街之上沒有行人,也沒有前世掃大街的唰唰聲,他在那些兩層高的鄰街建筑上躍行,相信不會有任何人發現他的蹤跡。
擔架隊離開那個小院已經很遠了,進入了一個院子,只是不知道是北鎮撫司還是十三衙門。傷員們被分別擱置在幾個房間內等著治療,一些身上帶著血的大夫忙進忙出。
范閑繞到了后方,在墻角下的幾個竹筐后等待著。
沒有過多久,偏處的一間房里傳出幾聲悶哼,聲音極小,卻清清楚楚傳到了他的耳里。數息之后,一個人從墻上爬了下來,動作有些遲緩,落到地面后,他還小心翼翼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物,確認了腰牌,這才邁步向西街走去。
范閑看著那人穿著錦衣衛的衣飾。那人帽子雖然戴的極嚴實,但依然有幾絲花白的頭發飛了出來,隨著他緩慢的行走,飛白發微顫,在夜風里凄涼的厲害。
看著那人愈走愈遠,范閑露在深帽之外的雙眼寒光微現,發現對方走路的動作有些怪異,知道老同志的雙腿被自己砸斷之后還沒有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