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一寸一寸地往西面移動,肖恩一寸一寸地往西面移動,西面是西天,可能是死,可能是凈土。
使團與信陽方面自然不會把所有計劃都向上杉虎報備,而肖恩卻另也有后手。山路往上再往上,走到了盡頭,是懸崖邊一片淺草亂生的山岡,往左方是通過上京軍營馬場的一條石路,上杉虎與肖恩商定的接應地點,便是在這里。
肖恩眼瞳里的淡紅神芒已經黯淡了許多,他微微側肩,讓自己身上小山似的微濕柴枝傾倒于地,拍了拍屁股,坐了下來。既然沒有人接應,那這個計劃一定是被齊國的宮廷偵知,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有人在這里等著自己。
就像霧渡河畔草甸上的那次恍神一般,肖恩又一次地覺著累了,他不想再走了。
“出來吧。”
他微干的嘴唇開合著,吐出幾個字來。
話音落處,淺草微顫,一個穿著件黑色衣衫的劍客緩緩從山路的盡頭走了過來,這位劍客額際極高,面色極白,眉眼間略帶滄桑之意,年紀約摸在四十歲左右,右手極其穩定地扶在腰畔的劍柄上,指間骨節突出,整個人就像是一柄寒劍。
“何道人”肖恩雙眼微瞇,兩道寒光射出。
這位劍客便是北齊有數的九品高手何道人,一年半前范閑在牛欄街頭剖殺的八品程巨樹,正是他的徒兒。
何道人面色蒼白,一身黑衣,相映之下就像是雪炭一般不相容,他極為恭謹地握住劍柄,倒提而起,雙拳拱禮道“晚輩見過肖先生。”
在北齊,除了苦荷之外,所有的人見到肖恩,都只能持晚輩之禮。
“想不到當年的年青劍手,如今已經成了錦衣衛最厲害的劍客。”肖恩咳了兩聲,仍然是坐在地上,輕輕捶了捶膝蓋。
“已經過去很多年了。”何道人看著肖恩,面上一片誠摯的敬意,“我不是錦衣衛的狗,我是太后的門人,今日特來請肖先生安息。”
肖恩輕聲說道“你要知道,這天下,終究是陛下的。”
何道人知道這位老人說的是什么意思,皇帝并不想殺肖恩,自己一味站在太后的立場上,無疑會得罪那位年青的皇帝。他微微一笑,看了看四周“我本以為,今天會看見那位姓范的南朝年輕俊彥。”
肖恩又咳了兩聲,說道“想不到老夫橫行一世,臨死前卻只是個魚餌。”
“老大人無須傷懷,既然姓范的知機而退,算他運氣好。”
锃的一聲,何道人拔劍出鞘,整個人如飛鳥一般疾掠而來,手腕肘彎肩頭成一筆直線條,直刺肖恩的心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