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閑看著老人的神情似乎還能堅持,略有些安心,輕聲應道“其中一對,自然是您與莊墨韓。”
“不錯,我那兄弟比我出息的多。”肖恩面色漸柔,“而且他比我念情份,我被慶國關了二十年,他還記著我,我欠他的。”
“為什么沒有人知道你們是一對兄弟。”
“道理很簡單,我的名聲太兇惡,不知道暗中誅殺了多少清流,他身為讀書人,自然是不喜歡我的,我也不想與他有什么瓜葛。”肖恩很平淡地回答道。
范閑略微一頓,轉了話題“還有一對兄弟是誰”
“是戰清風與苦荷。”
“戰清風北齊開國皇帝的父親,當年的一代名將”范閑終于震驚了起來,原來苦荷與北齊皇室的關系竟是如此密切難怪當年會一力維護如今的太后與皇帝,而皇室對于苦荷一脈又是如此尊崇。
“苦荷是戰清風的幼弟,自幼便立志做苦修士,修行天人之道,力求有一日能證道入神廟。”肖恩面帶譏諷說道“世人多信神廟,但這千年以降又有誰真的見過只是那些苦修士在各地傳道,比乞丐活的還要可憐。”
“可是神廟真的存在。”范閑提醒他。
“不錯。”肖恩閉緊了雙眼,“當時先帝爺駕崩了,年輕的皇帝登基,這位皇帝雖然對我們這些臣子還算不錯,但是不知怎的,卻異常怕死,成天想著要練什么長生不老之術。”
范閑說道“其時北魏獨大,他身為皇帝又沒有什么操心的,自然不免會想到這些事情。”
肖恩繼續說道“所以那時苦荷趁機入宮,勸說陛下派出使團,出海尋找神廟的蹤跡,說如果神廟的仙人傳授陛下仙法,自然可以長生不老。陛下一聽此言,哪有不允之理”他苦笑說道“我身為陛下心腹緹騎首領,這件事情自然責無旁貸地落到自己頭上。”
“苦荷是提議者,他對于神廟又極其狂熱,自然不會置身事外。”肖恩淡淡說道“集大魏舉國之力,不知道尋找了多久,終于找到了一絲線索,所以我和苦荷便帶領著一個千人隊往北方去。”
雖然臨死老人說的淡然,但范閑清楚,當時的過程一定相當復雜,神廟為世人所膜拜,但虛無縹緲,沓無蹤跡,能夠找到確實的線索,這本身就是一件很驚人的事情。
蒼老而淡漠的聲音在山洞里不停地回響著,洞外的天光山色漸趨黯淡,范閑沉默地聆聽,適時地發問,大腦急速地運轉,通過肖恩的回憶,將當年前往神廟祭拜隊伍前進的路線,在自己的心里重新勾畫出一幅大概的地圖。
時光仿佛回到了三十多年前,洞外的黃山淡息也變作了風雪連天。在老人的回憶中,范閑似乎看見了一個由上千人組成的探險隊伍,在漫天風雪之中,在蠻荒無比的北地里艱難地前行,那些人穿著皮靴,裹著厚厚的皮衣,只露了兩個眼睛在外面,但依然止不住冰寒透骨的冷風往他們的身體里灌著。
隊伍的前方是這個隊伍的兩位頭目,當時正值壯年的肖恩,和那個年輕無比,一臉虔誠的苦修士苦荷。
隊伍越走越北,越走越難,越走人越少,有的人凍死了,有的人摔到冰谷里失蹤,有的人被天上的猛禽抓裂天靈蓋死了,總之是隨著探險的進程,隊伍變得越來越短,氣氛也變得越來越怪異。
天地間一片雪白,由于在這枯燥酷寒的環境里呆的太久,漸漸隊伍中有些人的眼睛瞎了,被肖恩無情地遺棄在荒原之中,遠方有些耐寒的食腐狼在等待著那些瞎子的死亡。
一切都安靜地發生著,哪怕是死亡這么慘烈的事情。
隊伍又走了很久,終于來到了一處極北處的大山,山間只有一條狹窄的小道通向里面,而雪積的極厚,早已遮住了山體本身的顏色,看上去只是冰山連綿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