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閑知道這陣勢瞞不住什么人了,自嘲一笑,負手于后往院外走了出去,此時鄧子越早已滿臉煞氣地護在了他的身邊,只是史闡立估計還在醉鄉之中。他側身看著自己親選的啟年小組第二任組長,有些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不止滿意于鄧子越的反應速度,更滿意自己剛才的那一掌。
也就是在那一掌擊出去之后,他才知道,自己由澹州至京都,在蒼山苦練,赴北齊出使,這一路上諸多遭逢,實在是極難得的契機。出使路上的壓力,與肖恩的纏斗,在上京外燕山崖上的拼斗,與海棠看似隨意,實則大有用意的交往,終于讓自己修行的那個無名功訣開始與自己與世人不同的經脈漸漸契合了起來,而自己的武道修為,已經到了一個很穩定可怕的程度。
如果換作以前,只怕這一掌已經將對方的右臂全部擊碎,卻不可能有如此霸道的后勁兒想到此節,范閑心中不免有些感激那位已經死去了的肖恩,還有海棠,當然,他最感謝的還是老跛子給自己創造了這么好的機會。
五竹叔不用謝,那是自己人。
湖面上水波未靜,那名大漢伏在水面上生死不知,由于夜色濃密,縱使有湖畔燈光照著,也不能看清湖水里的血色。
在極短的時間內,抱月樓就反應了過來,各處院落里重新響起了歡愉之聲,而湖水里的那位大漢也被人用網子撈了起來。
抱月樓的打手聚集到了湖畔,而一位半老徐娘走路帶風的人物卻是面帶惶恐之色迎著范閑,連聲道歉道“保護不周,驚著陳公子,罪該萬死啊。”
面有惶恐,語道萬死,眸子里卻是一股子試探與寒冷逼人的神色。
抱月樓果然不簡單,看這處隱蔽的極好的偷聽設備,就知道這家妓院背后的東家,不僅指望著這些皮肉生意能為他斂財,也用心于床第之間,之中,收集京都達官貴人們白晝里絕不會宣之于眾的隱秘,如果不是范閑細心,只怕也很難發現馬桶旁的扶手有什么古怪。
桑文表情古怪地看著他,忽而將牙一咬,直挺挺地對著范閑跪了下去。
范閑溫和一笑,卻是沒攔她,他已經檢查過了一遍,應該沒有人能偷聽自己的談話。至于桑文為什么會跪,他明明猜到,卻不會說出來,坐到了椅子上,隨手扯了件薄被給榻上昏睡的妍兒蓋著,半低著頭說道“我問,你答。”
桑文會意,面帶企盼之色地從地上站起,小心地站在了范閑的身前,卻看了他身后一眼。范閑搖頭,本不想多花時間解釋,但想到要讓對方放心,還是說道“她一時半會兒醒不過來,也不可能偷聽,放心吧。”
桑文這才點了點頭。
范閑沒有問桑文原來呆的天裳間是不是倒了,抱月樓搶她過來花了什么手段,這些沒用的問題,而是很直接地問道“你有沒有契書在抱月樓手中”
桑文一喜,知道這位范大人有心助自己脫困,焦急說道“有,不過是他們逼”
沒等她把話說完,范閑繼續問道“你今日被派來服侍我,樓中人有什么交待”以桑文的身份,范閑冒充的陳公子,一定沒有資格讓她唱曲。
桑文此時全數信任范閑,因為在她看來,也只有這位如今京都最紅的監察院提司,才能幫助自己逃離這個深不可測的樓子,才能幫慘被整垮的天裳間復仇,毫不遲疑說道“我偷聽到,樓中人似乎懷疑大人是刑部十三衙門的高手,來調查前些天的命案,所以派出了妍兒這個紅牌。”
范閑自嘲一笑,心想自己喬裝打扮,這抱月樓卻不知是怎地嗅出了味道,只是猜錯了方向而已。桑文看著他神情,解釋道“您身邊那位隨從身上有股子官家氣息,那味道讓人害怕的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