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不論從哪個方面講,他對于柳氏都是有一份情,有一份歉疚的,更何況這時候在那間書房里挨打的也是自己的親生兒子,范尚書年紀也不小了,哪里會不心疼但不管他心里是如何在想,他的面部表情卻保持的極好,搖頭訓斥道“玉不琢不成器,子不教父之過,慈母多敗兒”
便在此時,遠處書房里又傳來了一聲慘呼,隱約聽的清楚是范思轍在痛的喊媽。
范建的眉頭稍一挑動,心頭微微抽搐,本來就已經有些顛三倒四的勸誡之語再也說不下去了。
柳氏見老爺一直沉默,帶著淚水的眼中堅毅之色流露了出來,將微亂的裙擺一整,便準備反身離開書房。
“回來”范建低聲斥道“范閑做大哥的,教訓思轍理所應當,你這時候跑了過去,讓那孩子怎么想”
“孩子怎么想”柳氏凄苦地回過身來,雙眼淚汪汪的,“老爺,您就想著范閑怎么想,卻不想我怎么想我就這么一個寶貝兒心肝兒,難道您忍心看著他被活活打死”
她一咬下唇,嘶聲哭道“不錯,我當年是做過錯事,可是他從澹州來后,我處處忍讓,小意謹慎,生怕他不快活,依您的意思,我四處打點著京中貴戚,就怕拖了大少爺的后腿,怎么說他如今在京中的地位也有我的一分力,當然,我這個做母親的,做這些事情理所當然,也不會去他面前邀功可可如今這是怎么了他怎么就忍心下這么重的手如果他是記著當年的事情大不了我把這條命還給他好了別動我的兒我的兒啊”
范建看著柳氏抽抽泣泣的模樣,一股火氣升上胸膛,斥道“這是什么模樣范閑是個什么樣的人,你還不清楚他既然將那件事情丟開了,就不會再重新揀起來,他雖然年輕,但是是有心胸的思轍這件事情本來就做的太過,如果不給些教訓,將來真把整個家門拖著陪了葬,難道你才甘心”
柳氏本就不是位普通婦人,今日知道抱月樓被抄的事情,不過一轉念便知道了這背后有著范家大少與二皇子之間的角力影子,舉手拈袖蘸了眼角淚痕,哭著說道“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只不過把柄被二殿下抓著了,范閑這才么生氣。”
這婦人與他兒子,對于范閑動怒的判斷倒是極為一致。
范建將臉一沉,說道“不是大事剛才后宅書房送過來的東西你又不是沒有看到,思轍年紀小小居然如此膽大心狠,雖然不是他自己動手,但是與他自己動手又有什么分別難道非要你那成器兒子親手殺人,才算大事”
柳氏忍不住為兒子開解道“京中這種事情少了嗎誰家誰戶沒出些子事”
沒等她說完,范建已經是攔住了她的話,冷冷說道“這件事情不要繼續說了。”
柳氏很聽話的住了嘴,但是眼角的淚痕蘸去了,睛眶里的淚花還在泛著,遠處那間書房里的呼痛慘嚎之聲漸漸低了下來,反而讓她這個做母親的更感害怕驚恐,轍兒是厥了過去還是怎么了
范建看著她的模樣,忍不住又嘆了一口氣,再聯想到自己昨夜與范閑商定的事情,心頭微微一黯。
其實這幾個月里范思轍在京中整的生意,他不是一點風聲沒有收到,只是不怎么在意,總覺得小孩子家家的,能整出多大動靜來渾沒料到,連自己這個做父親的,似乎也低估了范思轍的能力與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