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那些并不知情,只看見監察院抄樓,聽見范府里的板落如雨聲的京都百姓看來,這事兒卻透著一絲古怪什么時候咱陛下的特務機關,也開始管起妓院這檔子事兒來了范家究竟出了什么事兒為什么一向橫行京都街頭的那些小霸王們忽然間消聲匿跡
但不管是知道這件事情的,不知道這件事情的,都以為這件事情會和京都里常見的那些權貴沖突一般,最終因為那些無形卻密布于空氣中的關系網,消失無蹤,正所謂你好我好,大家好。
然而那些抱月樓里的主事、姑娘、掌柜們,卻不像外人看著那般輕松,因為自從監察院抄樓之后,大東家便再也沒有來過抱月樓,整個人就像是失蹤了一般,雖有傳聞這位年紀輕輕的大東家是被禁了足,但沒有準信兒,眾人總是有些難以心安,而且二東家身份特殊,也不可能天天在樓里照管著,一時間,抱月樓雖然保持著外表的平靜,但隱隱已經有股暗流在緩緩流動。
暗流的一岸,二皇子那一派的人馬也在犯嘀咕,為什么范家把那些牽涉到青樓命案里的人,直接送往了京都府
自從梅執禮轉職之后,這個要害衙門便一直被二皇子掌控,著對方肯定清楚,京都府是二皇子的勢力范疇。如果說范家是準備撕破臉皮,拼著將二少爺送官查辦,也不肯受己等威脅,那為什么只傳出了范二少禁足的消息,卻沒有看到監察院,范家有絲毫動手的跡象
二皇子在頭痛著這件事情,根本沒有想到范家已經如此決然地將范思轍逐出了京都,悄無聲息地送往了異國,監察院辦事,果然是滴水不漏但隱隱的擔憂,仍然促使著二皇子一派開始做些準備,但事到臨頭,他們才愕然發現,自己與抱月樓一點關系也沒有,清白的無以復加,就算提防著范閑要報復,可是連自己這些人都不知道范閑能抓到自己什么痛腳,那又從何防起
沒有人能掌握到范閑的想法,也沒有人能猜測到執行人小言公子的執行力。
這一日,風輕云淡,黃葉飄零,正是適合京外郊游,賞菊的好日子。
離皇家賞菊日還有六天,京都里的官紳百姓們紛紛攜家帶口往郊外去,加之又是白天,所以抱月樓顯得格外的清靜,由于前途未卜,大東家失蹤,往常精氣神十足的知客們有氣無力地倚在柱旁,瘦湖畔的那些姑娘們強顏歡笑,陪著那些好白晝宣淫的老淫棍,一些不知名的昆蟲在側廊下的石階處拼命蹦跶著,聲嘶力竭地叫喚著,徒勞無功地掙扎,等待著自己的末日到來。
樓中的伙計們都顯得有些心神不寧,拿著那塊抹布胡亂擦拭著桌面,放在以往,范思轍曾經下過嚴令,這桌子必須得用白絹試過,確認不染一塵才算合格,哪里能像現在這般輕松。
忽然間,有一個走了進來,這人眉毛極濃,看上卻就像畫上去的一般,這等容貌,雖然尋常,卻極好被人記住,所以某夜曾經接待過他的知客,頓時認了出來,愣在了抱月樓的大門之旁,身子一彈,卻不敢上前應著。
倒是一位伙計奇怪地看著知客先生一眼,將手上的灰抹布極利落地一搭,唱道“有客到”尾音落的哩哩啦啦,脆生生的極為好聽。
來人微微一怔,面上浮出一絲苦笑,似乎是心中有極大為難處,他在抱月樓寬廣無比的大廳里稍站片刻,終于忍不住搖了搖頭,說道“讓石清兒來見我。”
這回輪到伙計愣了,心想這客人好大的口氣,居然讓石姑娘親自來見他,而且還是直呼其名這京中權貴眾多,但到得抱月樓來的人物,誰不是對清兒姑娘客客氣氣的
認識此人的知客先生終于醒了過來,擦去額角冷汗,一溜小跑到了那人身前,恭恭敬敬說道“這位大人,我馬上去傳。”然后讓伙計領著此人上了三樓的甲二,抱月樓最清靜最好的那間房,吩咐好生招待著。
等到此人上樓,一樓的這些伙計知客們才圍了上來,七嘴八舌說個不停,不知道來的是哪路神仙,值此抱月樓風雨未至,人心卻已飄零之際,稍一所動,便會惹來眾人心頭大不安。
終于有人想了起來,這位眉毛生的極濃的,像是位尋常讀書人的人物竟是那日和“陳公子”一道來嫖妓的同伴陳公子是誰是抱月樓大東家的親哥哥是朝中正當紅的小范大人那來的這人,自然是范大人的心腹,只怕是監察院里的高官。
樓中眾人目瞠口呆,都知道那日發生的事情,自己這樓子只怕把范大人得罪慘了,連帶著大東家都吃了苦,今日對方又來人,莫不是監察院又要抄一道樓這抱月樓還能開下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