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閑混在人群中冷眼看著,看出那位田靖牧府尹眼中的微微慌亂之色,心知對方也知道,那三位牽涉到妓女命案中的打手已經死了的消息。
對于堂上那些苦主的叫罵聲,范閑沒有絲毫反應,畢竟抱月樓害死了那幾名妓女,自己和弟弟不過被罵幾句,又算什么他只是在懷疑,這些苦主究竟是真的,還是二皇子那邊安排的,監察院的調查結果還沒有出來,但他卻不能什么都不做。
京都府的審案是很乏味的,這種戲碼千百年來已經演過許多次了,雖然圍觀看熱鬧的百姓們依然津津有味,但范閑已經將心思轉到了別處。他今天之所以來到這里,就是估算著有件事情馬上就要發生。
自己的岳父,一代奸相林若甫之所以最后黯然被迫下臺,雖然從根源上說,是因為自己的橫空出世,陛下圣心一動所致,但具體的導火索,還是當初那位死在葡萄架子下面的吳伯安。因為山東路的彭亭生授意大整吳家,整死了吳伯安的兒子,所以吳伯安的遺孀才會進京告狀,在途中被相府的人截殺,卻湊巧的被二皇子與李弘成救了下來今天,二皇子會不會又來這么一道
岳父的下臺,范閑其實并不怎么記仇,但卻記得了二皇子的手段。本來按理講,真正玩弄陰謀的高手,絕對不會重復自己的手段,但他將二皇子看的透徹,對方雖然喜歡蹲在椅子上擺出個莫測高深的模樣,但在自己這么多天的試探下,終究還是顯露了年輕人稚嫩與強擰的一面。
除了監察院的恐怖實力,范閑比二皇子更占優勢的就在于此,他雖然這世的年齡比二皇子小,但實際上的閱歷,卻不知道要豐富多少。
不一時,京都府衙役已經帶回了抱月樓如今名義上的主事人,石清兒,還有相關的人手正在抱月樓后方瘦湖畔里尋找痕跡,只是目前命案沒有直接證人,所以也不知道埋尸何處,當然找不到尸首。
范閑看著堂內跪在青石地板上的女子,在猜想她究竟會如何應對,是懾于自己的壓力而老實安份一些,還是依舊有些不甘心。至于埋在抱月樓里的尸首,監察院早已經與史闡立配合著,在一個夜里取了出來,放到了京郊好生安葬,只等著這案子真正了結以后,再想辦法通知她們真正的家人。
堂內的石清兒咬著雙唇,雖不是一言不發,但也是上面的大老爺問一句,她才斟酌半晌應一句,她心里對這件事情明鏡似的,來之前那位史先生早交待過了,自己什么能說,什么不能說。
好在如今的東家要求也不嚴苛,并不要求自己攀污什么,也不要求自己為范家二少爺掩飾什么,只是照直了說。所以不等京都府尹用刑,她就將當初抱月樓的東家姓甚名誰,做了些什么事情,交待的一清二楚,但在妓女命案這件事情上,卻一口咬死,是那位正被刑部通緝的袁大家袁夢指人做的,東家雖然知道此事,但并不曾親手參與。
京都府尹本有些滿意堂下跪著的這女子應的順暢,但聽來聽去,似乎總有為范家二少爺洗脫的意思,而且二皇子那邊早交待過,這件事情斷不能與袁大家扯上關系,便將臉一黑,將簽往身前一摔,喝道“這婦人好生狡猾,給我打”
便有京都府的衙役拿著燒火棍,開始對石清兒用刑,石清兒咬牙忍著疼痛,知道這一幕一定有范家的人看著,自己既然已經沒了三皇子這個靠山,想指望著依靠范家在京都生活,那就得一條道走到黑。
她忍痛不語,卻不是不會發出慘叫,咿咿呀呀地喚著,疼痛之中含著幽怨,在京都府的衙門上飄來飄去,倒讓圍觀的百姓都覺得有些不忍。
范閑在外面看著這幕,有些意外于這個女人的狠氣。
用刑一番后,石清兒還是頭前那幾句話,京都府尹正準備再用刑的時候,去范府索拿范思轍的官差卻是滿身灰塵、一臉頹敗地回來覆命。
原來這一行人去范府索拿范思轍,他們請出京都府的牌子,強行進去搜了一番,但此時的范思轍,只怕已經到了滄州地界,正在馬車里抱著妍兒姑娘喟嘆故土難離,哪里搜得到這些差役們,正準備多問幾句的時候,就已經被柳氏領著一干家丁用掃帚將他們打了出來。
聽著屬下受辱,京都府尹毫無生氣之色,反是暗自高興,高聲喝斥道“這等權貴,居然如此放肆居然敢窩藏罪犯”他拿定主意,明天便就著此事上一奏章,看你范府如何交待。